按照他們班的傳統，每過一個月，所有人的座位都要往左挪一組。楚子安擡着自己的桌子，滿意地坐在了自己心心念唸的靠窗位置上。
一陣喧譁後，樓道里又恢復了以往的安靜。班裏講臺上的錢史昌還在嘮嘮叨叨着什麼，但窗外時不時吹來的暖風卻意外地讓人心靜。在一片昏昏欲睡的同學中，唯有楚子安還少數地保持着清醒，他託着下巴望着窗外走神。
塞在課桌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聲，嗡的一聲格外明顯。楚子安完全沒想起來自己什麼時候開的震動模式。講臺笑得一臉慈祥的老教師的視線緊緊鎖定自己，一副很想跟人聊聊的樣子着實讓人有些頭皮發麻。
在四周投來的目光中，從容地摸到手機直接摁下關機鍵。
管他是誰的消息，保命最重要。
“當然，這次我們班的楚子安同學通過自己的努力，也是取得了不小的進步。大家都要向他好好學習。”
錢史昌說完這句話，楚子安一下就想到了昨天收到後被江天一鬧得沒仔細看的那條短信，應該就是成績單了。罪惡的手又悄悄伸向課桌，他還真挺好奇這次考了多少名的。
“但是。”錢史昌的目光慢悠悠地飄過來，在楚子安身上掠過時停留了三秒才緩緩移開，“上課不要開小差，更不要玩手機。”
楚子安僵着身體收回手，插進口袋：“……”您到底是怎麼看到的？
只是他沒敢問出口，只是默默地把頭又扭向窗外。對面樓空空蕩蕩的走廊裏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兩個人。
江天一又被曹潤拎出來了。
背影乾淨修長的少年背光站在走廊裏，陽光打在他的背上，那件白襯衫更加耀眼潔白。曹潤怒目瞪着面前的人，聽不見在說什麼，只能看到嘴巴快速地開合，但情緒激動不時擡起的手裏拿着的好像江天一的手機。
玩手機被抓了？
“好了，我就講這麼多了。你們自己早自習，不要太吵鬧。把主任都引過來，我們都得完蛋。”
錢史昌捧着保溫杯慢悠悠地走了出去，留下背後逐漸喧譁起來的班級。楚子安這才掏出手機開機，翻出短信。
在一堆垃圾短信中，那條“月考成績”開頭的短信顯得格外與衆不同。各科成績像是蹦極似的，有高有低。其中歷史成績一馬當先，直接考出了他歷史最好成績的兩倍。
手指微微滑動，屏幕往下拉去。
班級排名：21
年級排名：243
楚子安瞳孔微縮，整個肩膀緊繃着。
於任扭頭想跟他說幾句話。身後這人低垂着頭，額前的頭髮遮住了眼睛，手臂垂在桌下。於任幾乎是看着他的脣角微微揚起，輕擡起頭，雙眼中印出一點手機屏幕的亮光。
五中高一年級一共只有三百來號人，上次期中考試時楚子安還是倒數的五十名，現在卻猛然前進了將近四十名。進步雖然小，但總算是看見點效果了。
剛看完成績單，還沒來得及多開心幾秒，身邊幾人湊在一堆開始竊竊私語。楚子安離得近，一字不落地全聽去了。
“哎我聽說一班那個學霸這次考得賊差，都掉出榜了。”
“不過說來，那人以前好像還是混社會的。我初中跟他一個學校的，當時我都不敢靠近他五米距離。生怕他一個看我不爽給我套麻袋把我按在小樹林揍一頓。”
“這麼恐怖的嗎？我看他感覺也還好啊。就是有點……怎麼形容呢，有種生人勿近的感覺。”
“現在比以前可好多了，你不知道他初中的時候天天打架，動不動就被叫家長。我三天兩頭就能看見他臉上的淤青，而且那會兒他看你的那個眼神，我想起來都害怕。”
“恐怖……”
眼神？就他那一天到晚委屈巴拉的眼神嚇唬的了誰？
選擇性忘記自己曾經被人按在圍牆上的事，楚子安嗤笑一聲，點開冒着紅點的微信。
學習小組的羣裏，於任似是邀請楚子安和江天一失敗，又把目標放在了剩下的兩人身上。
【於天下之大任】：“週六有沒有空啊？有沒有人想去ttp啊？”
【於天下之大任】：“全體成員全體成員”
【於天下之大任】：“hello？各位兄弟？”
【寧小瑤】：“在上課。”
【陸地乾坤】：“我媽看到我的成績，差點殺了我。別說出去了，我就是週末出我的房間一步，我媽都要打斷我的腿。”
【於天下之大任】：“……”
【寧小瑤】：“我週末也有事，下次吧！”
【於天下之大任】：“那算了，我也在家學習吧。”
【寧小瑤】：“需要輔導嗎？！”
【於天下之大任】：“……下次吧。”
哪怕於任就坐在他面前，楚子安都沒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打的字。而且……爲什麼錢史昌能抓得住他，抓不住於任？
楚子安不理解，甚至想去請教請教。
底下是一個小獅子頭像，發來了一句話。
【麻煩本煩】：“中午一起喫飯？”
消息發來的時間差不多就是他被拎去走廊的時候。楚子安盯着消息思忖。
不會就是發了這條消息然後被抓的吧？這人到底知不知道什麼叫收斂？
事實證明，江天一可能真的不知道收斂兩個字怎麼寫的。看對面走廊裏曹潤那架勢，哪天江天一被生吞活剝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畢竟，誰能想到自己班裏成績出類拔萃的是個這樣的頑劣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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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江天一宿舍住了兩天，回到自己房間時竟還有種久違了的感覺。房間裏的東西都還是走那天的樣子，姜雪一般也不會擅自進他的房間。
晚飯後好一會兒，陳輝才終於到家。樓上房間的楚子安能聽到樓下開門、說話的聲音。但他沒動，只是一個人安靜地伏在桌前寫作業。
可是又好像太過安靜了。
微微擡頭就能看到別家的燈火，在夜晚溫暖又始終如一的亮着。
手機提示音叮鈴一聲響起。
“您關注的主播【景一言】正在直播——”
楚子安微怔兩秒。這人像是專門來給他的世界加點聲音似的，剛剛逐漸有些浮躁的心一下平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