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當年就是這樣對我媽媽的嗎？”盛夏問道。
“夏夏,你誤會了，我們不是怪你媽媽。”姑姑立馬說道。
“你媽媽當初也是受了大委屈，我們都知道,我們也心疼。”
盛夏就看着這個女人,她臉上露出精緻的傷感。
“你爸爸當時因爲這個事情直接瘋了,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媽媽的人了,你媽媽受點罪,他比你媽媽還痛苦。試問這世界上有幾個男人能做到這一點？”
盛夏按了按太陽穴,實在是忍不住了：“我纔是這個世界上最愛我媽的人，我媽也不需要這樣的崩潰式心疼，我不太明白,我媽都沒有崩潰絕望，一心想的都是報復，怎麼他就崩潰了？”
“你爸爸那是太愛你媽了。”姑姑明顯有些詞窮了，說道。
姑姑當然沒有說真正的原因，在她弟弟心目中，金雲安是聖潔的女神，是他心裏最純潔的存在，這樣的存在被玷污了，他的精神便崩潰了。
無論語言包裹得多麼地精美,只要拆開，就能夠看到裏面骯髒的本質。
盛夏在極度憤怒的狀態下,卻又出乎意料地冷靜。
腦海裏像是自動化一般,開始把從那個男人回來到現在所有的事情整理了一遍。
對於對方的情況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那個男人昨天回去以後，估計又發病了,於是他的家裏人便來興師問罪了,體面人的興師問罪和她小時候接觸的衚衕裏的人不一樣。
她小時候接觸的那些人就只會破口大罵,不會講究什麼臉面，名正言順。
而她們拐了一個大圈，無非就是她爸爸在病了這麼多年以後又好起來了，現在這個好起來的人，想要什麼，他家裏人都要給他。
而自己這個女兒，光是爲人女這一項，就無從選擇。
她媽媽在她們這裏，還有一項罪名，更是不應該拒絕她們。
盛夏意識到了媽媽當年對那個男人的失望，不僅僅是因爲他因爲無法承受那件事而瘋了。
更是因爲這件事帶來的連鎖反應。
而在這些人眼裏，自己可能還是當年那個任人擺佈的小姑娘。
她們都拿自己當出口，無非就是覺得只要她想要一個完整的家，她媽媽很有可能就會妥協。
老太太剛纔一直在沉默，現在看到盛夏沒說話，這纔開口說道：“你小時候就最喜歡和爸爸媽媽在一起了，現在爸爸媽媽都回來了，他們都有錯，但都是愛你的。”
“你媽媽……也算是愛你，你爸爸就更誇張了，你小時候，我們本來還讓你有個弟弟，兒女成雙，湊成個好字，但你爸爸說什麼都不幹，說是要是有了小的一個孩子，肯定會分走給你的愛，你媽媽本來就忙，他照顧你剛剛好，再來一個孩子，肯定就沒有那麼多精力照顧你了。”
姑姑笑了一下：“是啊，那個時候你爸爸什麼都要親力親爲，送你去幼兒園的時候，還在幼兒園門口哭了，一大羣家長都記住他了。”
這就是說話的藝術，避重就輕。
“從你們把我送走開始，這些事情都跟我沒有太大關係了，5歲以前的事情我也基本忘掉了，唯一記得的一點是我被按在水裏。”
盛夏說話的時候，注意着兩個人的臉色，看到他們果然變了臉色。
“我不想追究，畢竟這麼多年前的事情了，法律也沒辦法給我一個公道，你們就更不可能給我了。”
盛夏說道：“無論你們把話包裝得多好聽，都只有一個目的，想要我媽跟他在一起，無論是爲了他的病情也好，滿足他的願望也好。”
“夏夏，不許你這樣說你爸爸！”
“盛康菲？我前段時間去解除收養關係的時候，看到了送養人的名字，這是你的名字對嗎？”
“你送走我的時候，是不是一直在這樣安慰自己？你在給我尋找一個新的家庭，新家庭裏只有我一個孩子，雖然沒什麼錢，但是都是老實人，所以不必感到愧疚？”
“我養母會知道我親媽是殺人犯，肯定是你說的對吧？因爲你得讓人覺得你送走這個孩子不是你無情，而是這個孩子有毛病。”
“你當時是不是還安慰自己，這個女人連殺人犯的女兒都不介意，肯定會好好愛我？”
盛康菲咬了咬牙：“那個時候，那個情況，你去收養家庭會更好。”
“實際上，我養母很快就懷了孩子，她和你有一模一樣的性格，每做一件事情之前都要給自己找一個理由，殺人犯的女兒，連她親人都不要她了，我還養着她呢，我打她也是爲她好。”
“盛夏！”姑姑的臉色徹底變黑了，整個人已經在發火的邊緣。
“你們這樣的人就不能痛痛快快地直面真實的自己嗎？”盛夏輕笑。
“不要在道德綁架我，不要再在我面前賣慘。你們拋棄了我，你們中有一個人把我按在水裏，想殺了我。你們讓我有一個每天睜開眼睛都希望自己沒有睜開眼睛的童年，你說那個男人慘？”
“你們如果嘗試過連續三年，被所有人辱罵，動手，你沒有手機，但你知道她們手機裏有p的你的□□，在不停的議論你，好不容易有人跟你做朋友，結果只是爲了惡作劇，把你對她的好，炫耀給所有人聽，所有人一起慶祝着正義的勝利，那才叫慘。”
盛康菲愣了一下，說道：“如果你媽媽沒有殺人。”
“你看，這就是你們和我媽媽的差別，我媽的第一反應肯定是心疼我，但你們的第一反應是推卸責任。爲什麼要推卸責任呢？是因爲你們潛意識知道這些事情你們是有責任的，但你們不肯承認，因爲唯有把這些責任人全部推給我媽，你們才能夠理所當然的告訴自己，自己是個好人。”
“我媽只是任由你們指責的沒有思想感情的物件和當個人之間，她選擇了當個人。”
“夏夏，你這個話太偏心眼了。”老太太的手都在抖：“我們對你媽還不夠好嗎？你看看我的兒子就因爲她，一輩子都毀了。”
盛夏聽一遍憤怒，多聽兩遍反而沒什麼感覺，她看了看手錶，表情越來越不耐煩了，語氣依舊維持着冷靜：“老太太，我媽沒有毀了他的一輩子，至於是誰毀了他一生，你們真的看不出來嗎？我不信你們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長大的，爲什麼會因爲這種事情崩潰了。但我知道，一個人應該要學會如何解決問題，要學會去跟困難痛苦相處。”
“這麼大的人了，讓自己的媽媽，姐姐出面解決問題，讓自己前妻前女兒犧牲現在的幸福生活配合他的補償，真的不是一個好習慣。”
“我得回學校了，最後，祝你們一家人都心理健康，能夠直面真實的自我。”
盛夏走出了兩步，又回過頭，笑了一下：“對了，你們最好不要去找我媽賣慘膈應她，我還有很多我的慘事沒有告訴她，我還沒有告訴我媽，因爲現在的生活很美好，我怕她想要報仇，那就不好了，對吧？”
盛康菲那一瞬間，在這個身高一米六多一點的高中生身上，彷彿看到了當年的金雲安。
盛康菲後背一寒，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