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朱慈烺進來,白廣恩吃了一驚:“大帥,你怎麼兩眼都是黑眼圈?”
“是嗎?”朱慈烺心想:看來昨晚確實有點擔憂過甚了。
白廣恩關切地問道:“大帥要不再去休息一下吧。”
“我沒事。”朱慈烺擺擺手:“本帥這次過來,就是想看看你部的訓練情況。雖然此行費了不少周折,但總算有驚無險到了這裏,這一趟可不能白跑。”
白廣恩點點頭:“我明白大帥的意思,可也不急在一時啊。”
“事關你手下一萬多將士的生死存亡,我必須親眼看到訓練的成效,否則沒法安心。”
“好的,我馬上傳令下去,準備演習。”
一個時辰之後,演習正式開始。
朱慈烺騎着戰馬,在白廣恩的陪同下,位於陣中。
只見模擬清軍的大隊騎兵飛馳而來,揚起陣陣塵土。白廣恩一聲令下,長槍兵在外圍圍成一圈,長矛一致朝外,將隊伍保護在正中間。
“敵軍”騎兵衝到陣前,見長槍陣紋絲不動,戰馬便一個個止步不前,人立而起,不斷嘶鳴,迫使“敵軍”騎兵打馬後退。
白廣恩問道:“大帥,你覺得怎麼樣?”
朱慈烺點點頭:“面對‘敵軍’的猛烈衝擊,將士們始終保持鎮定,陣形絲毫不亂,已經跟山海關內的各部沒什麼差別了。”
“謝大帥褒獎,這都是楊總兵派來的人教導有方。”白廣恩沒有居功。
朱慈烺深表讚許。在他巡視過的七支部隊當中,楊國柱部最爲訓練有素。更難能可貴的是,楊國柱沒有忘了山海關外的白廣恩部,主動派了不少人前來指導,使得白廣恩部的訓練沒有耽誤。
接下來,無法攻破長槍陣的“敵軍”騎兵包圍了明軍,四處遊動,頻頻朝陣中放箭。當然,每隻箭的箭頭都已經被取下,代之以布條包起來,不會造成真正的傷害。
明軍立刻展開反擊,兩邊飛箭如蝗,不斷有人“中箭”,隨即被判令“陣亡”,必須離開戰場。
白廣恩見己方“傷亡”較重,下令騎兵出擊。
只見明軍的騎兵從兩側殺出,他們沒有跟“敵軍”騎兵展開近戰,而是突破到外圍,在遠處跟“敵軍”展開對射。
“敵軍”騎兵雖然驍勇善戰,但由於遭到內外夾擊,心有旁騖,攻擊力有所下降。
面對密集的箭雨,白廣恩和朱慈烺下了馬,周圍士兵舉起盾牌,將兩人保護在其中,“敵軍”騎兵射來的箭傷害不到他們。
“戰鬥”持續了約一個時辰,這時,朱慈烺一擡頭,發現東南角的山崗上,影影綽綽站着三個人。
雖然看不清這三個人的面容,但其中有一個人身着女裝,是確鑿無疑的。
朱慈烺猛地意識到:這身着女裝的,一定是袁熙芸!那麼另外兩個,應該是徐傳斌和宋德成了。
自己昨天曾對他們說過,要去白廣恩那裏查看訓練情況,整軍備戰,他們顯然記下了,今天特地趕過來旁觀。
白廣恩也注意到了山崗上的這三個人:“好啊,竟敢偷窺我軍訓練,這還了得?”
正準備派人前去捉拿,被朱慈烺攔住了:“不必。他們不過是些平民百姓,能有什麼妨礙?再說,要是我軍訓練被人看一下就不靈了,這樣的陣形拿到戰場上還能頂啥用?”
“這……”白廣恩一想是這麼個理:“末將謹遵大帥吩咐。”
朱慈烺沒有看錯,此刻站在山上的,確實是袁熙芸和徐傳斌、宋德成。
昨晚自從聽了朱慈烺的方略之後,袁熙芸就思緒萬千,一夜無眠。她向清軍復仇的希望,從此都寄託在了朱慈烺的身上。
然而朱慈烺的辦法到目前爲止還只是紙上談兵,沒有經過實戰的檢驗,終歸不能讓人完全放心。
一早起來,袁熙芸打定了主意:去白廣恩部附近轉轉。
朱慈烺說過,此行是爲了檢查白廣恩部的訓練情況,定然會要求白廣恩部進行演習。
徐傳斌、宋德成一聽也很感興趣,於是喫過早飯,三人就趕往白廣恩大營附近的山上,找了個合適的地點觀察起來。
他們猜得沒錯,等他們到達的時候,白廣恩部已經演習了一陣,他們也就居高臨下地開始觀摩。
看過一陣後,宋德成認爲朱慈烺的戰法並不高明,不過是以己方多條人命換對方一條命,這樣打下去能贏麼?
徐傳斌反問道:“咱們跟清軍作戰多年,在你的記憶中,什麼時候咱們能在野戰中跟清軍一命換一命?哪怕兩三條命換一命也行啊。”
宋德成不吭聲了。
袁熙芸問道:“徐叔,這麼說朱慈烺的戰法是正確的?”
徐傳斌點點頭:“朱慈烺說的海陸聯合作戰當然好,但清軍也不傻,只要離海邊稍微遠一點就沒事了。這時候想消滅清軍,唯有以命相搏,舍此別無他法。清軍就那麼些兵力,死一個就少一個,想得到補充可沒那麼快。照這麼打下去,大明很有希望最終獲勝。”
袁熙芸深受鼓舞,她感嘆:“沒想到一位嬌生慣養的皇子,竟然能有如此謀略。”
且說山下的明軍又訓練了一陣,白廣恩見差不多了,正準備下令結束演習,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陣馬蹄聲。
參加演習的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傾聽着這聲音。
朱慈烺站起來向遠處眺望,只見東邊隱隱揚起大量煙塵,正朝這裏移動。
衆人正猜測着來的是哪路人馬,一位千總突然說了句:“該不會是清軍殺來了吧?”
這下很多將士都大驚失色。這裏孤懸于山海關外,如果清軍大隊人馬殺過來,靠這裏脆弱的城寨是很難抵擋的。
白廣恩當初最擔心的也正是這一點,可是山海關內實在駐紮不下,他只好率軍暫且在此地安身。
被手下這句話驚醒,白廣恩正準備發號施令,被朱慈烺攔住了:“白總兵,你要幹什麼?”
“讓將士們登上城寨,加強防守啊。”
“沒用的,你這座用樹枝紮成的城寨,根本抵擋不住騎兵的衝擊。”
“那怎麼辦?”
“難道你忘了,咱們訓練的長槍陣是幹什麼用的?不就是用來對付清軍騎兵的嗎?”
“瞧我這記性。”白廣恩拍了下腦門,隨即下令:“大家不要慌亂,就用練習多日的長槍陣來對付清軍,不過要記得將箭頭裝回去。”
於是衆人一陣忙碌,將箭只全部還原。
這時,大營外一陣喧鬧,不明身份的大隊騎兵馬上就要趕到。
朱慈烺注意到,身邊的那些長槍兵們,雖然長矛仍舊一致對外,但是有不少長矛的矛尖卻在不停顫抖,遠不如剛纔那樣整齊劃一。
忽然,有個長槍兵大叫一聲,丟下長矛,扭頭就走,人羣頓時騷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