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兩位當然是坐鎮前線了。朝廷大軍不日將沿海邊馳援錦州,你們必須親率主力戰艦一路相伴,隨時提供炮火支援。”
“可是……那些負責運輸的戰船呢?”
“暫時交給楊指揮吧。”朱慈烺隨即叮囑楊維翰:“後勤是我軍的命脈,運輸任務極爲繁重,拜託楊指揮費心了。”
楊維翰連忙起身:“我一定竭盡所能,保證大軍的物資供應。”
鄭鴻逵臉色有些難看。鄭氏水師雖然名義上隸屬於大明,實際上卻只聽命於鄭芝龍一人。這一次,他受鄭芝龍委派,和侄兒鄭森一起代爲掌管這隻船隊,然而朱慈烺這麼一安排,可就輕而易舉地將船隊收編了過去。
雖然朱慈烺的理由無懈可擊,但是鄭鴻逵卻很擔心:朱慈烺是不是早有預謀,就等着今天這個機會,一舉奪取鄭氏水師的控制權。
倍感焦慮之下,他悄悄推了推身邊的鄭森。
畢竟這個侄兒纔是經朝廷任命的水師正頭領,他在名義上還是鄭森的下屬,有什麼意見,也應該由鄭森來提爲好。
然而鄭鴻逵推了好幾次,鄭森卻始終毫無反應,讓鄭鴻逵鬱悶不已。
任務分配完畢,朱慈烺讓楊國柱、王廷臣沿陸路返回。至於他本人,則想近距離地瞭解一下水師的狀況,因此打算於明天乘坐水師的主力戰艦前往山海關。
鄭森聞言,立刻高興地站起身來表示歡迎。
散會之後回到船上,鄭鴻逵開始抱怨:“方纔你是怎麼搞的?我反覆示意了好幾次,你都不站出來說句話。”
鄭森自然明白這位四叔的意思,便談了自己的想法:“咱們既然到了這裏,那就是朝廷的兵馬,當然要聽從朝廷的調遣,何分彼此?”
“可是這麼一來,你父親苦心經營攢下的家底,就都成朝廷的了。”
鄭森反問道:“那依四叔的意思該怎麼着?朝廷大軍的物資都得靠楊維翰調派,傷員也得交給楊維翰來安排。就連我們,也得指望着楊維翰派出的領航員來指引航向,不然就等着觸礁吧。我們的戰船如果不聽楊維翰的,難道這些事情能自己安排妥帖?”
鄭鴻逵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半晌,鄭鴻逵冷笑道:“這麼說,你是打算鐵了心投靠朝廷咯?”
鄭森嘆了口氣。長期以來,父親鄭芝龍一直與大明朝廷若即若離,一方面做着朝廷的官,另一方面卻時刻緊握着着船隊不放手。因爲父親深知,有船隊做後盾,鄭家就有了底氣,不怕朝廷翻臉。
然而這次朝廷賜封“南安伯”,可謂是破天荒的恩典,父親也不得不有所表示,派出了七成的船隻北上支援。但父親對於朝廷的戒心卻並沒有消失,臨行前還特地囑咐他和四叔:小心船隊被朝廷吞併。
然而,在經過了海陸聯合作戰的演練後,他被朱慈烺的方略折服了。
以前他也曾聽說過,朝廷這些年一直被滿清壓着打,窮於應付。如今,朱慈烺的戰法跟以往都不同,從演練的效果看,朝廷大軍是很有可能戰而勝之的。
退一步說,就算戰事發展不盡如人意,在水師的支持下,朝廷大軍糧草無憂,也能跟清軍相持下去,而這種對耗,對大明是有利的,對滿清則相當不利。
想到這裏,鄭森對鄭鴻逵說:“四叔想必也看到了,如今這位大帥極有謀略,跟着他是能打勝仗的,所以我們應該聽從他的指揮。”
“可是你父親說了……”
“我只記得父親說過,要我們好好幹,給鄭家爭臉。如果因爲我們掣肘的原因,導致朝廷大軍吃了敗仗,那可就沒法回去向父親交代了。”
“你……唉!”鄭鴻逵長嘆了一口氣。
“四叔,你是不是多慮了?我看大帥一門心思都用在對付滿清上,未必會打水師的主意。”
“希望如此吧。”鄭鴻逵頗感無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次日,朱慈烺在親兵衛隊的簇擁下,登上了鄭森所在的旗艦。
鄭森熱情相迎,楊維翰等人前來送別。
在岸上衆人的注目之下,由20餘艘主力戰艦組成的船隊離開了天津港,揚帆北上。另有上百艘小型戰船則留了下來,將來開戰後,立即擔負起繁忙的運輸任務。
此時正是春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
船行不久,經過一片海域,朱慈烺憑着頭腦中的記憶,感覺這裏應該是河北唐山的曹妃甸一帶。
想想幾百年以後,這裏將填海造出一大片陸地,工廠林立,園區、機場、港口如同變魔術一般,在這片新生的土地上冒出來,這麼一對比,真可謂是滄海桑田。
由此可見,海洋是在不斷變化的,時間長了,海岸線就會跟以前大不相同。
看着眼前的海面,朱慈烺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短時間內,海岸線就不會發生變化嗎?
當然也會!張航前世是學航運的,深知到了冬天,海面封凍,船隊能實際靠近的海岸線也會發生變化。
這是一個值得重視的問題,將直接影響到海陸聯合作戰的方略!
朱慈烺回頭問鄭森:“楊維翰派的領航員來了嗎?”
“已經到了,每艘戰艦上都有兩位。”
“讓旗艦上的領航員過來一下,我有個問題要諮詢一下他們。”
“好。”
領航員來後,朱慈烺問起了渤海冬季結冰的情況。
從領航員那裏得知,每年農曆11月,渤海沿岸從北往南,依次開始結冰,寬度大約有2、3裏;在這片固定冰區之外的海面上,則漂浮着大量的流冰。
到了次年的農曆正月,冰區又從南向北逐漸消融。
每年的冰期大致爲3個月。在冰期裏,海岸線實際上暫時向渤海方向前移了2、3裏。這麼一來,原先勘察的那些臨時碼頭將不再用得上,明軍不得不到冰區邊緣,也就是新的“海岸線”那裏去接收物資、轉運傷員,而這就帶來了新的問題。
朱慈烺曾經聽崇禎說過,天啓六年,努爾哈赤的騎兵就是沿着冰面殺奔覺華島,摧毀了覺華島水師。
這樣看來,冬季渤海結冰對於海陸聯合作戰很不利,甚至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危險。因此,在接下來的數月時間內,他必須率部取得決定性勝利,穩住戰局。否則入冬之後,水師有可能幫不上多少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