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冷意，讓她難受得縮在角落裏，盯着昏暗的牆壁一言不發。
看着看着，雙眼眼眶極其地乾澀，有東西從裏面緩緩地滾出來，一顆接着一顆。
她想到顧嫿，想到八年前的顧嫿。
自己姐姐是什麼樣的人，顧綰綰清楚不過！
漂亮聰明的姐姐一直是她的榜樣，顧嫿樂器、繪畫樣樣精通，連蘇氏的管理她十六歲就參與進去。
比起顧綰綰的隨意和任性，顧嫿因爲有姐姐這層身份，做事極其地穩重。
或許在顧嫿那些年裏，做的不聽話的事情是去豐城讀書，是打電話給蘇意她想留在那裏結婚生子。
那個電話，蘇意接起的時候，顧綰綰就在旁邊。
顧嫿的人生規劃比顧綰綰的清楚很多。
蘇意一手栽培，對大女兒的要求很高，想的是把蘇氏大權交給她。
電話裏，顧綰綰聽到顧嫿的哭聲。
她說，她對不起蘇意，她是真的喜歡上一個人，但是他家裏人需要她留在那邊。
她想嫁給他！
蘇意沒反對，讓顧嫿自己考慮清楚。
蘇意是個好媽媽，對顧嫿對顧綰綰都很開明，雖然捨不得顧嫿，但是尊重她的選擇。
結果，沒到三天，顧嫿開車從豐城回來，慌亂地求蘇意幫忙。
蘇意帶着她回房間，沒來得及幫她，警局的人上門。
警局的人更從顧嫿開回來的車頭檢測到血跡。
有口難辯，在證據面前，在蘇意出手後，顧綰綰想，她姐姐那時候應該絕望到了極點。
灰暗，不，在姐姐的眼前是一片黑暗。
回想着這些，顧綰綰不由地抱緊自己，想多年前姐姐她也是不是這樣，從天黑睜着眼等到天亮，等着一個人來救她。
可惜，顧嫿到出獄都沒有等到，而顧綰綰比較幸運，她進來沒待多久，來接她的人就到了。
——
警局門口，顧綰綰還沒走出來，黑夜裏的冷風就吹過來，她顫了下身子，正要摟着自己，有人先一步地將外套披在她的肩頭。
“陸驍！”
顧綰綰擡頭看到熟悉不過的面容，低低地喚道。
陸驍沒問顧綰綰什麼，只是將她摟到懷裏，“外面冷，回去再說。”
“嗯！”顧綰綰輕聲一聲，往着陸驍懷裏鑽了又鑽。
夜依然很黑，風依然很冷，但是有種暖意從四面八方將顧綰綰包圍住，暖得她那一瞬間什麼都不想了。
回到公寓，陸驍讓顧綰綰先去洗手洗臉。
顧綰綰聽他的，從洗手間出來，廚房的桌上擺着她喜歡喫的那幾道菜。
“來不及給你做，外面買的。”
陸驍溫聲說道，他將碗筷擺在顧綰綰面前。
顧綰綰看着熱噴噴的米飯還有陸驍夾過來的菜，眼眶一熱，又滾出眼淚出來。
她低頭，慢慢地喫着。
這頓飯，顧綰綰喫得很慢。
她小的時候，什麼都不缺，雖然那時候的顧峯對她也不太好。
但是她有媽媽和姐姐寵着，喜歡什麼，只要合適，都會有，喫的穿的也都是最好的。
直到蘇意他們出事，別說她喜歡喫的東西，有時候還會惹到顧婉兒他們，被關起來餓上幾頓。
餓多了關久了，也就從心裏起了懼意，再看到好喫的，忍不住地多喫，把自己塞得飽飽的，生怕下一頓又被餓了。
耳邊有人喚她，一杯開水端到她的面前，顧綰綰擡起頭看着滿眼底擔憂自己的陸驍，“慢點喫。”
顧綰綰“嗯”地應了聲，她已經喫得很慢很慢。
不過，幾口後，顧綰綰真的沒什麼胃口，她看着面前的米飯，說道，“秦大夫人說我想害她！”
顧綰綰低着頭，眼眶不知覺地又紅起來，眼淚從眶裏出來往着碗裏掉，“陸驍！”
她哽咽地喚了聲，因爲後面的話，連頭都不敢擡。
“你相信我嗎！”
一段感情，彼此的信任是最難的。
八年前顧嫿遭遇過的事情，在完全弄明白後，給顧綰綰一種毀滅性的打擊。
陸驍沒有回答，原來就黑的夜裏因爲兩個人的一言不發變得更加安靜，安靜得牆上鐘錶走動聲變得格外的清楚。
顧綰綰得不到陸驍的答案，心一點點地往下沉。
她害的到底是秦家大夫人，又進了警局，宴會上那麼多人都信了。
還有顧惜茹手中的視頻！
顧綰綰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張紙巾遞到她眼前，她愣了下，擡起頭看到的是噙着笑意，依舊笑得溫柔的陸驍。
“先擦擦！”
顧綰綰擡手要接過紙巾，陸驍先站起身子到她面前，他低着頭拿着紙巾輕輕地擦拭她眼角的眼淚，“哭起來真難看！”
“我不喜歡掉眼淚的顧綰綰。”
溫柔至極的聲音再配上陸驍那雙滿眼底的自己，顧綰綰的心突地跳得很有力。
“你……”
“我信！”
陸驍搶先回道，他微笑着，但那兩個字回得很認真。
“再說，秦家大夫人真掉進湖裏，和我有什麼相干。”
陸驍譏諷道，秦大夫人廢了雙腿，性情大變，找不到顧嫿，一而再地對綰綰出氣。
這筆債，他是時候算算！
“那！”顧綰綰做了個假設性的問題，“要是我害的是你媽。”
這問題，陸驍嘴角勾起，笑得更濃。
他媽恨不得馬上讓他把人娶回家，不存在看不順眼的問題。
“我媽喜歡你這個兒媳婦。”
“兒媳婦”三個字把顧綰綰聽臉紅了，她還沒有見過陸驍的媽媽，不過……
“你爸不喜歡我。”
“嗯？”陸驍疑惑地笑道。
“我又不是傻子。”顧綰綰坦白道，“在帝都，他把我單獨叫去喫飯，還灌我酒，就是想讓我把你甩了。”
“我纔不聽他的！”
認定一個人，顧綰綰像顧嫿蘇意那樣，不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不肯回頭。
“不聽他的，就對了。”陸驍坐回位置，順帶將旁邊的顧綰綰拉到懷裏。
小姑娘今天晚上的心情不好，他得好好哄。
溫暖的大手拉着顧綰綰坐在陸驍的腿上，她臉紅了一會會，很快地放鬆下來。
“要是你爸爸讓你和我分手，你一點都不聽嗎？”
沒得到陸驍更準確的答案，顧綰綰再追問道。
有時候談個戀愛沒那麼簡單，家世、父母各種因素都在裏面。
以前的時候，蘇意還好，給顧嫿最大的戀愛自由。
但顧鋒就不是那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