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別下,要麼下個痛快,淋雨都淋不快活,正如她現在的心情。
坐在霍厲的老闆椅上聽霍厲說那兩句話的時候,她確實走神想起之前別人和她說的那些話了。但這並不代表她不信任他,可以說這不代表其他任何事情。
什麼叫把他當弟弟?
把他當弟弟能任他親、任他抱,任他做各種親暱的動作麼?
她也喜歡他的這件事,他就這麼不確信?
“沈、沈總好。”
霍厲公司幾名員工看到沈時語冷着一張臉,不打招呼不合適,硬着頭皮和她問好。沈時語不是不給人面子的人,就算自己再生氣,也不會讓別人下不來臺,秒變臉後揚起笑臉回了句:
“你好。”
“好,好好好。”
等沈時語走遠了,這幾個人圍在一起。
“沈總這是沒跟霍總把事情談攏?”
“我天這就是皮笑肉不笑嗎?”
“雖然但是,還是好漂亮啊!”
“是啊!唉——”
而這邊,沈時語提着外賣,越想越氣。和幾個員工笑完那一下又變臉回冷着臉的樣子,保持這個狀態,等着一會兒回到霍厲辦公室之後要跟他把這件事好好說清楚。
怒氣衝衝地推開門,門反彈到牆上又彈回來,霍厲擡起頭看向她,嚇了一跳似的,很快站起來,快步走過來熟練地接過沈時語手裏的東西:“回來了。”
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就像剛纔說了那幾句話的人不是他一樣。
“霍厲。”沈時語合上門。
霍厲看了眼門,又看向她,眼裏一片純真:“嗯?怎麼了?”
“我覺得有些事情咱們要說清楚。”沈時語正色道:“咱們之間的問題,是逃避可恥又沒用的。”
霍厲擺外賣盒子的手不着痕跡地頓了一下,沈時語正看向他的臉,沒有注意到。
“先喫飯。”他把盒子擺好。
有些問題他不願意面對。
萬一把那些問題擺到明面上來,她不要自己了怎麼辦?
“先解決問題。”
霍厲直起腰,解開襯衫袖口的扣子,把襯衫往上挽了挽,走到沈時語面前,彎腰和她平視。
他的五官生得英俊,遠遠看上去屬於冷峻那一掛,只是看向沈時語的時候目光特別溫柔。沈時語被他這一眼看得一愣,反應過來的時候霍厲已經繞到她身後,兩隻大手搭在她肩膀上,把她推到沙發這邊:“先喫飯,姐姐,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同時他也在做心理建設了。
一頓飯下來,霍厲仍然是那個二十四孝好男友,對她溫柔體貼,但是沈時語總是覺得很彆扭。
喫完之後,霍厲收拾東西。
就在他提着垃圾馬上走出辦公室準備把東西拿出去扔掉的時候,沈時語叫住他:“霍厲。”
他不說話,等着她說。
“如果我真的看不出來你今天真的很不一樣,那這幾年咱們也算是白處了。”
“不要。”
“什麼?”沈時語沒聽太清。
垃圾袋掉到地上沒發出多大聲音,頂多算是窸窣聲。
“我沒說不處,有些問題是需要解決的呀。”
霍厲猛然轉過身,眼中通紅:“那沒辦法解決的問題怎麼辦?”
“怎麼會解決不了呢?”沈時語不解:“有什麼問題是我們共同努力解決不掉的呢?”
“有。”
“那你說出來。”
“不要。”霍厲重新拾起地上的垃圾袋,拉開門。
雨終於下大,大雨點兒打在落地窗上啪嗒啪嗒。屋內的氛圍也開始緊張起來。此時此刻,沈時語快要被霍厲這個彆扭鬼氣死了。
沈時語氣得雙手環在身前,故意說氣話:“問題不解決就別和好了。”又想到霍厲那點玻璃心,她鬆了口:“我可以給你點時間。”
迴應她的不是霍厲的回答聲,而是霍厲的關門聲。
霍厲把門關上了。
沈時語難以置信地看着門的方向,腦海裏把這句話重複了好幾遍:
霍厲把門關上了。
霍厲他媽的竟然把門給關上了。
被動的位置讓沈時語很是不爽,壓根不打算等霍厲回來,給於嘉洋打了個電話,確定她那邊暫時沒事可以過來,拎着包走了。
接下來的兩天,沈時語沒有聯繫霍厲,她想給霍厲一點時間,然後主動過來找她。
沈時語沒想到在第三天能在自己家樓下看到和自己處於冷戰期的男朋友。當然,這個“冷戰”只是她自己腦補出來的,因爲她根本不知道怎麼定義自己和霍厲之間的這種狀態。
她答應了給他點時間,就會做到不去找他,日子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
可是霍厲看上去卻沒有這麼好。
他穿着黑色的風衣,靠在自己的車旁,兩條長腿交疊着站着,指尖夾着根菸,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只不過兩天時間,他看起來好像瘦了很多,兩頰的棱角比以前更加明顯了。眼底的青色和稍顯凌亂的頭髮也在告訴她,這兩天他過得並不好。
看着地面,像是沒看到她來了一樣。
這段時間裏,霍厲沒有去公司,也沒有去找她,只是待在家裏,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哪裏都沒有去,誰都沒有聯繫。
他很害怕被拋棄。
實際上,沈時語一下樓,從樓梯口出來,霍厲就知道她來了。
她是來審判自己的吧。
這幾天,在夜裏,霍厲總會夢到自己的童年。
那是沒有沈時語在的童年。
說是童年,其實在霍厲的記憶裏,關於童年,是一片漆黑的。
關於父親的直接記憶基本爲零,對於父親這個角色的記憶,全都來自別人的描述。
母親是不怎麼提起父親的。
很小的時候,提到父親時,母親嘴角總是帶着淺淺的笑,和霍厲說,爸爸去了很遠的地方。
他追問父親什麼時候回來,母親從來都沒有回答過這個問題,只是笑着看他,不說話。
缺失父愛沒有讓他過度依賴母親,他的母親是個很優秀的女性,霍厲一度以爲自己的母親不需要依靠。以至於他一直對於別人對他家缺失另一個男性角色的這件事置若罔聞。
沒有人在乎,又何必去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