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走在慶典街頭,身邊就是剛交往的戀人。
我偷偷瞥了眼治君,他比我高一個頭,就算穿搭都是最平常經典不過的款式,也顯得十分出衆。
這份說不清楚是來源於氣質還是細微舉止的“獨特”,總讓他和旁人產生距離感……如果不是被困孤島、指定我當了他的輔導員,而是在本島遇見的話,我和他想必沒什麼交集機會吧。
如此感嘆一番,我微微低下頭,靜靜與他並肩同行着。
慶典會場佈置在貫通島上核心區域南北的主幹道上,沿着街一路搭起了各色小攤,遊人如織,使人驚詫這小小的島嶼到底哪來這麼多居民。
在避開熱熱鬧鬧的一家四口後,撤步撞上治君的我被他自然而然牽起了手。
臉頰微熱,我指尖蜷縮了一下,順從地交握回去,沒話找話:“人、人好多啊,完全沒想到呢。”
治君輕輕將我帶到身前,隔開人流,淡淡的笑聲傳出面具。
抿抿脣吞下羞窘,我隨手一指斜前方的小喫攤:“去那邊看看吧?”
治君當然不會反對,跟着我的牽引來到攤位前,根本沒仔細看的我才發現,這攤位賣的是小丸子,除了最常見的章魚版本,還有許許多多海鮮餡料。點了兩串蟹肉味道的,我一邊等老闆烹飪一邊忍俊不禁。
“‘聽起來很好喫’,”我清了清嗓子,“‘不如現在就把它做成蟹丸吧’!”
盯着老闆翻滾丸子的治君聞言擡頭看我,微微揚眉,不用回想就接話到:“那傢伙現在懶得不肯動,除了做成食物沒有別的價值了。”
——他說的是兩個月前我送來的那隻小螃蟹“蟹丸”。
雖然向我抱怨過它“和狗一樣討厭”,還搶過小傢伙的食物,但直到今天,蟹丸還是被治君安安穩穩養在收容人宿舍,連之前他被安布雷拉帶走,都沒影響到它的膘肥體壯。
只要治君願意,很少有他辦不好的事。
小丸子熟了,我分給治君一串,笑着說:“喏,好喫的‘蟹丸’來啦!”
兩人掀開一半面具,咬着熱滾滾的小丸子牽着手沿路逛下去,攤位基本都是常規配置,沒什麼驚喜感,但節慶氛圍影響下還是很盡興。
“三!”
“二!”
“一!”
——“咻、嘭”!
煙花升空,人羣歡喧着把祝福拋上雲與月:“新年快樂!”
人聲與煙花聲中,治君伸出手來摘下我和他的面具,用繫帶勾在腕上,另一隻手的掌心垂下了不斷搖晃、靜淡生光的吊墜。
是我生日那天送給他的瑪瑙四葉草——另一顆小了一圈的半透明金色四葉草和它鑲嵌在一起,一同在風裏搖曳着。
“那是……”我視線怔怔跟隨吊墜起落,喃喃。
越下越大的雪沾染了治君柔軟的黑髮,他莞爾一笑,說:“是金珀。”
……我記得的。
去海邊洞穴收集的礦石裏,這枚金色琥珀格格不入,大概是被海浪捲來島上的,因爲罕見且和我眸色相近,我還特意看了好幾眼,最後連帶其他礦石一起打包寄給了治君。
我哽住了。
金珀不是什麼稀世珍寶;鑲嵌在一起的兩枚四葉草只會甜蜜得讓人想微笑;真正使我忍不住眼淚的,是治君選金珀背後的用意。
琥珀所代表的寓意幾乎人盡皆知——是“凝固時光、永恆不朽”啊。
借了燈輝而流光溢彩的吊墜被治君繫上脖頸,他對我說:“是八芒星的回禮。”
微不足道的重量隔着衣物落在心臟上方,我掉着眼淚,聽他口氣淡淡、彷彿自語一般問到。
“不惜延長痛苦人生也要去追求的東西,真的一個都不存在嗎?”
不需要我回答,他停頓一剎,溫柔了語調。
“有的。雖然不屬於我……但我見到了。”
下一輪煙花綻開的短暫寂靜中,我的左手被治君執起,觸到了他左眼的繃帶上。指尖不自覺勾起,我拉住了那布條,在治君的牽引下向外用力——
散開的繃帶,和白雪一同飄落下去。
終於完整的鳶色雙眸注視着我,他露出了少年人似的清爽笑容:“我的名字是太宰,太宰治。”
“光,”這次他沒有加敬語,“讓我看看‘永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