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文野/首領宰]戀愛輔導 >第40章 年少對白(十三)
    治君的預感是對的。

    險之又險躲開幾根樹枝穿刺的我無語問蒼天:我真傻,真的,我單以爲林子裏會潛伏着兇殘的怪獸,再不濟加上會變異會動彈的樹木——可我沒想到整片林子都是一棵樹啊!

    獨木成林的巨樹彷彿神怪物種,密密麻麻反常理地向天際生長的氣根比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更興奮,一股腦涌向我和治君,多虧極寒低溫造就的凍土和冰層牽制了它們,我們才能勉勉強強找到躲避的空隙。

    但這顯然不是長久之計,即使掙脫土地束縛的速度很慢,可巨樹仍然在堅定地一寸寸上移,樹林中央已經明顯隆起一株龐然大物,連帶着周圍數百米的地面都在顫抖。

    我狼狽不堪,一槍轟開纏繞而來的枝椏,見它不過掉了圈樹皮,悻悻大聲喊:“普通子彈基本不起作用!治君,你那邊怎麼樣?”

    用榴彈槍試了幾發燃燒彈的治君左轉右繞回到我身邊,凝重道:“沒用,這樹屬於耐火的種類。”

    遮天蔽日的枝幹舞動着,將我們團團包圍,根本分不清楚前後。我和治君背靠着背,喘了口氣咬住脣。

    明明都到這裏了!

    無處可逃的絕境不斷衝擊着心防,我拼命遏制喪氣想法,飛快四下觀察,終於在岌岌可危的情況中捕捉到微弱紅芒。

    “治君!”我抓住機會和治君換了個防守位置,讓他去看那光芒所在,“樹林中央有東西!”

    用霰彈槍格開冷不丁抽來的枝條,隔了數十秒,我聽到治君回覆說:“是主幹上露出的肉瘤。”

    “‘心臟’部位嗎……只要能摧毀它,就可以停止攻擊了吧?”他喃喃自語,叫我,“小姐!”

    我立刻應到:“明白,我換軍火庫出來掩護你!”

    “不,換劍士,小姐你帶着‘還原’藥劑過去,我掩護你。”治君否定了我的提議,找個空擋將所有藥劑注射器和膠囊都塞給了我。

    來不及多想,我按着他的吩咐切換人格,意識退到旁觀位置。劍士出場的瞬間,拎起裝滿藥劑的小口袋、提槍矮身衝向了樹林中央。

    相比起更擅長熱武器和團隊作戰的軍火庫,習練傳統劍道的劍士身法詭祕輕靈得多,左衝右突、高低縱躍,不需要開槍也沒有枝條能牽絆住他。治君跟不上這速度,綴在我身後毫無顧忌地發射燃燒彈,將越來越多的樹枝吸引過去。

    雖然屬於耐燃物種,但畢竟是木頭,總還燒得起來,只是很快就會熄滅。這就足夠了。

    似乎擁有了痛覺的巨樹被治君四處開火的舉動刺激得勃然大怒,懶得再管只顧狂奔的我,一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了治君那邊,因此我順利衝到了主幹附近,踩着不斷隆起破碎的土地靠近從橫貫樹幹的裂隙中露出的肉瘤。

    那東西像是心臟一般沉重緩慢地搏動着,散發出的紅芒照亮了羣魔亂舞的樹枝。劍士操縱身體輕捷地攀越攔路枝椏,在最後一道藤蔓網前止步。

    他不擅長熱武器,準備收槍抽刀,砍斷這片阻礙。然而,這爭分奪秒的關鍵時刻,一發硫酸彈自身後射來,正正好擊中了藤蔓網,腐蝕出一圈空洞。

    劍士沒有浪費機會,閃身衝過空洞直撲肉瘤。我卻不禁分神去注意身後,聽見治君故意挑釁的聲音。

    “樹先生,我在這邊!您在看哪裏啊,老眼昏花了嗎?”

    巨樹當然聽不懂人類的語言,但還是怒火高漲,榴彈槍的槍聲停了,想必是子彈告罄,一時間鋪天蓋地都是枝條穿行揮舞的撲簌聲。

    作爲旁觀者的我沒法回頭,整顆心都揪緊了,魂不守舍地看着劍士一把將小口袋塞進肉瘤中,緊接着連補幾發霰彈槍。

    “還原”藥劑不負所望,立竿見影產生了藥效。枯黑萎縮的跡象在肉瘤上迅速蔓延,巨樹整個震顫起來,亂舞的枝條逐漸僵住。

    沒心情繼續關注反應,我催促劍士趕緊到治君身邊去。

    切換人格帶來的副作用讓體力再次見底,我撐着僵死的樹枝勉力飛奔向治君,在靠近他的瞬間就因消耗過大導致劍士退場、意識跌回身體中。

    與此同時,不甘的巨樹舉起最後能動的枝條向我們刺來。

    臨死一搏的穿刺速度快到肉眼難以捕捉,已經搖搖欲墜的我眼睜睜看着它衝向滿身是血的治君——

    “噗嗤”。

    被足有手臂粗的粗糙樹枝貫穿腰腹是什麼感覺?

    大腦一片空白的我什麼也沒感覺到。

    趕在攻擊落實前推開治君的慶幸覆蓋了一切,就連疼痛都直到樹枝從身體裏抽出、枯萎才姍姍來遲。我僵在原地,擡起的胳膊遲遲不能垂下,視線一點點崩散混沌。

    血想必從傷口噴涌而出了,極地嚴寒順着空洞源源不斷地涌入,填補了血液的空缺。思維和身體都在凝固,我渾渾噩噩的,隱約聽見治君迥異平常的喊聲。

    他在叫我嗎?

    我試着轉頭看他,可怎麼也動不了。

    似乎只有幾秒,又像過了一個世紀,我被人牢牢扶住,放平躺下。傷口被什麼緊緊纏住,不再汩汩流血,但還是越來越冷。我顫抖着,無力地倚上一個單薄的脊背。

    治君背起我,儘量減輕晃動加快步伐。他在反覆呼喚着我,可我完全分辨不了話語的內容。

    通過窄橋時的擔憂恍恍惚惚襲上心頭,我掙扎着,含混開口。

    “……你要……多在乎、自己一點……”

    不知爲何恢復了幾分力氣,我艱難擡手去碰他的臉頰,但隔着手套,什麼都感覺不到。

    沒有肌膚相貼的溫暖,也沒有寒冷,就算他的眼淚落在指尖也沒辦法發現。

    不,治君應該不會哭的吧。

    我和他說起來只相處了一個月出頭,能被當成同伴就不錯了。但是——

    “即使沒有我,你也要按原計劃去通訊塔,回到城市裏……”就算是自我意識過剩也好,我還是順從心意說出了這些話,奇蹟似的十分流暢,“不準死掉!至少在全部想起來前不準死掉!活下去……”

    ——這總是有苦難和意外的、僅此一次的生命,別輕易放棄。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