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氤氳,模糊了視線。

    清玄宗主殿內,一名少女正坐在木椅上淡然飲茶。她身穿素色道袍,長髮用木簪簡單挽成髻。皮膚白皙透亮,容顏姣好,氣質不俗。

    忽然她神色一動,朗聲道,“客人請到主殿來。”

    步履匆匆,不多時,一位二十三四歲的年輕男人出現在殿門口。

    少女添了杯新茶遞出,聲音清脆悅耳,“林先生請坐。”

    青年姓林,名叫林元,乃是清玄宗常客。

    青年依言坐下,順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後擡起頭,滿含期待地問,“小姑娘,慧明大師回來了嗎?”

    少女認真道,“師傅出門雲遊,不知歸期。”

    又是這個回答,林元忍不住泄氣。

    最近一個禮拜,他每天準時到清玄宗報道,比上班打卡還勤快。可惜,同樣的問題問過無數遍,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個——“不知歸期”。

    沉默許久,他緩緩開口,“用手機聯繫,說不定……”

    “師傅不用手機。”

    “飛鴿傳書?”

    少女擱下茶杯,什麼都沒說,只輕輕搖了搖頭。

    林元失望不已。

    “清玄宗不奉香火,不接待俗客。若沒有其他事,客人請回吧。”少女神情疏離。

    林元站起身,識趣地表示,“叨擾了,改日再來拜訪。”

    少女動作一頓,如果她猜的沒錯,這人嘴裏的“改日”很可能是明日。

    得知師傅出遠門,上門求助的客人大多會另想辦法。偶爾有執着的,跑了兩三趟,找不着人也會放棄。唯獨林元韌勁十足,堅持不懈,持之以恆。

    “客人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不妨說給我聽聽?”少女話鋒一轉。

    聞言,林元大喜。

    他倒不是覺得小姑娘能幫上什麼忙,而是盤算着,慧明大師離開道觀前說不定留下了某種祕密聯繫方式。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使用的那種。

    如果說明事情的嚴重性,對方或許會網開一面,破例幫忙。

    這樣想着,他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了出來,“大約半個月起,父親身邊陸陸續續發生了不少怪事。”

    “比如坐在屋子裏休息,螺絲會莫名鬆動,接着頭頂吊燈掉落。比如呆在公司辦公室,燈管會突然爆.炸,玻璃碎片四射。這兩天更慘,走在路上,還會出現高空墜物。”

    “表面上看像是意外,可事後不管怎麼盤查,都查不出是誰幹的。”

    林元握緊茶杯,笑容苦澀,“父親是無神論者,認爲單純只是巧合,沒必要擔心。畢竟短時間內接連發生幾起事故,看起來就會像是有關聯,不過我不這麼想。”

    “仔細算算,半個月時間,已經發生三次意外。硬說是巧合,未免太過湊巧。”

    “更麻煩的是,事故發生的越來越頻繁。間隔期漸漸從一個禮拜縮短成五天,甚至更短。”

    “我實在沒辦法放任不管,所以才執意求見慧明大師。”

    少女目光微凝,不自覺蹙了蹙眉,“也就是說,到底是有人搗鬼,還是妖魔作祟,其實你也不清楚?”

    林元老臉一紅,訕笑着解釋,“不管哪種情況,我相信只要有慧明大師在,必定手到擒來。”

    “問題是,師傅不在。”少女嗓音清冷。

    林元面色微僵,心說,還是不肯通融吶!想了想,他問,“道觀還賣平安符嗎?”

    先前購買的符紙已經用完,急需補充新貨。

    “賣,價格照舊,十萬一張。”

    林元大喜,掏出黑卡往桌上一拍,豪邁表示,“給我來十張!”

    清玄宗售賣的平安符可不是凡品,那是真能消災保平安的。如果手上有十張符,想來怎麼也能撐到慧明大師回來。

    見狀,少女站起身,取出黃紙、硃砂、竹筆,毫不猶豫提筆畫符。

    只見筆走龍蛇,一揮而就,仿若天成。停筆時,符文上隱有微光閃過,快到肉眼難以察覺。

    林元,“?!!”

    不是,你等等!爲啥是你去畫符?難道平安符不是慧明大師事先準備好,留給你的麼!

    怔愣間,三道平安符已經畫好。那速度,跟寫字比慢不了多少。

    林元趕緊制止,“行了,三道符夠用了。”

    筆尖微頓,少女望了一眼,“不是說要十張麼?”

    林元抹了把汗,強自鎮定道,“我改主意了,先買幾張試用。”

    如果是慧明大師親自畫符,別說十張,一百張他都要!價格翻一番也沒問題!可如果是這小姑娘畫符……

    林元覺得他之所以願意收下,完全是看在慧明大師的面子上。

    他是常客,以前曾親眼目睹慧明大師畫符。當時大師沐浴更衣,焚香禱告,要多莊重就有多莊重。而小姑娘提筆就畫,簡直不能更隨便!

    兩相對比,高下立見——這完全就是私人定製和機器量產的區別!

    “也行。”少女氣定神閒地將符紙遞出,“承蒙惠顧,一共三十萬。”

    林元無語凝咽,付款後將平安符胡亂塞進兜裏,接着大步離去。

    待客人走後,少女低聲自語,“師傅出了遠門,請徒弟出手不就行了麼?何必大費周章?”

    不過話是這麼說,誰讓她天生有張娃娃臉?年紀本就不大,看起來更是比實際年齡小了好幾歲。

    見她年輕面嫩,便認定她學藝不精、尚未出師的人不在少數。久而久之,少女懶得自薦討沒趣。

    搖了搖頭,她坐回椅子,安靜地做功課。

    **

    一大早趕往清玄宗,結果慧明大師的行蹤沒問到,買的平安符是盜版貨,回到家還得挨頓罵,林元心裏別提有多憋屈。偏偏訓話的是親爹,他有再多不滿也只能忍着。

    林元的父親林國旭有着一張方方正正的國字臉,不怒自威。此刻板着臉說話,氣勢更加威嚴,“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中午要跟我去參加宴會,爲什麼不在家等着?”

    “因爲想找人幫忙調查。”林元回答的很有技巧。他覺得如果明說自己去道觀請道長捉妖,這會兒就不是捱罵,而是捱揍。

    “非得挑今天?”林國旭更加來氣,高聲斥責,“事有輕重緩急,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都不明白!”

    林元仔細研究地板花紋,並不反駁。

    在他眼裏,沒有什麼事比保住小命更要緊。

    然而在親爹眼裏,明知中午要參加宴會,還硬擠出時間往外跑,分明是不務正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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