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星與玫瑰 >第8章 代課
    晏何是半夜三點鐘醒的,躺在牀上睜開眼睛,她下意識地坐起身朝前看去,想要看看現在的天色,可是眼前並不是熟悉的拉着窗簾的窗戶,而是一面牆。

    面前的壁紙不規則地閃着淡淡的點點熒光,和晏何記憶中的一樣。她恍惚着轉過頭,直到看見左邊的淡藍色窗簾後,她才意識到,現在不是在羅馬的房子裏,而是在自己的家裏。

    她回來之後倒頭就睡,也沒來得及給手機充電,這會兒已經打不開了。晏何赤着腳下了牀,從行李箱裏翻出自己的數據線,開始充電之後,她拉開窗簾坐在牀邊,對着外面的夜色發呆。

    今夜天色很好,月光也明亮。

    晏何記得,自己離開家的時候,窗戶外面的櫻花樹還沒有這麼枝繁葉茂,但現在它已經可以堪堪擋住窗外的月光了。

    明亮的月光躲過乾巴巴的樹枝灑了一地,影子隨着風吹樹枝的節奏晃動起來。月光清澄,是房間裏唯一的光源,也隱約地落在晏何身上,把她的影子拉的長長的。

    突如其來的孤獨感涌上心頭,今夜和前日夜裏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那日夜裏,泛黃的暖色燈光和坐在沙發上的溫柔女人彷彿被滾燙的鐵板烙在自己心頭,明明只是看過一眼的景象,卻讓她魂牽夢縈。

    晏何想,自己是不是把魂丟在維也納——丟在那個女人身上了?

    魂魄的一片被自己心甘情願地剝離去,丟在了75年纔會見到一次的哈雷彗星身上。那顆拖着長長的尾巴掃過地球的彗星就如同一生只能遇見一次的美麗邂逅,短暫卻長久地驚豔了人生。

    晏何的腦子裏不斷閃過和姐姐相處的種種,突然,她眸光一亮,打開手機,開始查找前一天中午從維也納起飛到國內的飛機。

    會不會有一班飛機就降落在北京呢?如果是,那自己再見到她的概率是不是更大了?

    喜悅的藤蔓在她的心裏開出花來,深綠色的蔓枝悄悄延伸到她身體的每一個部位。她彷彿身處一片荒涼的高原之上,看着清晨的太陽從地平線上緩緩升起,又看着閃爍星光掛滿夜空。

    c2659,前天中午十二點半從維也納國際機場起飛,昨天早上七點到的京市——最符合特徵的就是這班航班了。

    晏何雀躍地在牀上打了個滾,把臉埋在被子裏發出無聲的尖叫。

    真的看到了姐姐的飛機!

    確認了姐姐的航班之後,晏何這才感覺到有些餓了,把手機放在桌子上繼續充電,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門。

    爲了不打擾到父母,晏何沒有開燈,她赤着腳走到冰箱旁邊。房子裏開了地暖,地板上並不冰涼。冰箱上層整整齊齊地放了幾盤被保鮮膜包裹好的菜,晏何隨便端出一盤菜走到廚房,揭開保鮮膜,把菜放在微波爐裏設定好了時間。

    她在廚房裏打轉,打開電飯煲,看到裏面還冒着熱氣的米飯,晏何感覺自己眼前一片模糊。她拉了把椅子,椅背朝前,她把臉放在椅背上,就這麼坐在微波爐前面發呆,呆呆地看着微波爐裏黃色的燈照在不斷旋轉的盤子上面。

    ——直到她聽到了“叮”的一聲。

    她拉開微波爐,盤子裏的西紅柿雞蛋冒着氤氳的熱氣。

    盤子裏熱氣騰騰的西紅柿雞蛋和剛剛從電飯煲裏盛出來的米飯並排放在一起,廚房裏的燈光沒有記憶中那麼亮,晏何擡起頭看,發現有兩個小燈泡不亮了。

    整個世界彷彿都隨着這一聲“叮”迴歸原位。

    現在纔是真實的。

    ——氤氳的熱氣、紅黃相間的西紅柿雞蛋、盛在碗裏粒粒分明的米飯、頭頂上熟悉的燈光。

    晏何喫着喫着,眼眶卻紅了。

    翌日一早,正打算出門的何柚見到揹着書包穿戴整齊的晏何一愣:“你今天有課?”

    晏何順手拿起桌子上的麪包咬了一口,含糊地點了點頭。

    “我送你?”何女士背上包,一邊穿高跟鞋一邊問晏何。

    晏何搖搖頭,艱難地吞嚥了一下,說:“沒事兒,我自己坐地鐵過去就行。”

    何女士挑起眉:“我送你去地鐵站吧,車上你喫早飯。”說着,何女士一邊打開門一邊嘟囔:“怎麼這麼早就有課,也不說讓孩子多睡一會兒。”

    晏何咬着麪包不敢吭聲,她是替李修溪去上課的,這事兒可不能讓何女士知道。

    坐在車上,晏何一邊啃麪包一邊嗚嗚囔囔地問何女士:“我爸呢?怎麼沒看見他?”

    何柚面不改色地打了一把方向,瞥晏何一眼:“你喫的麪包渣別掉我車上了。”她頓了頓,纔回答晏何的問題:“你爸?他今天開會,一早就走了。”

    晏何吃完麪包,拿着溼巾擦了擦手,收拾好自己掉的麪包渣,已經感覺到了來自親媽的嫌棄,有點委屈地控訴何女士:“媽,我剛回來,你對我溫柔一點兒。”

    何女士百忙之中抽空敷衍她:“你今天自己在外面喫,我最近在談一個大項目,沒時間陪你。”

    晏何委屈巴巴地癟了癟嘴,正好到了地鐵站,她體會到了站在寒風中目送的感覺。

    站在地鐵口的閘機旁邊,她手忙腳亂地折騰了半天,纔在手機上綁定好了交通卡。趁着等地鐵的間隙,晏何給李修溪發了消息:

    “地鐵了[圖片]”

    李修溪很快回復:“感謝感謝!俺已經到學校了!正在等張老師。”

    晏何問她:“中午一起喫飯?”

    李修溪:“成成成!我請你我請你!對了!你去上課的時候坐在後面,低調一點兒!我們系的人都認識你。”

    晏何:“???[貓貓困惑]”

    李修溪:“[鴨頭就你這點小心思]”

    李修溪:“不說了不說了!張老師來了!我先撤了!你上完課給我發消息!”

    晏何:“[ok]”

    走進三號教學樓,晏何先在樓下的自動販賣機裏買了瓶水。麪包太乾了,晏何渴了一路。

    正喝着水呢,一個女生猶猶豫豫地上來搭話:“今天的商學院是在這兒上課嗎?”

    晏何奇怪地看着她:“對。”商學院的人自己不知道要在哪上課嗎?難道跟自己一樣是來代課的?

    晏何眨了眨眼,拎着礦泉水瓶按照李修溪的要求坐在了倒數第二排靠走廊的位置上。

    “嚇我一跳,剛纔我看見新聞系的晏何了,我還以爲我走錯地兒了。”剛纔跟晏何搭話的女生坐在前面和舍友聊天:“不過她真的好好看啊!好有少年感!”

    另一個男生扭過頭看了眼坐在後排的晏何,已經見怪不怪了:“她之前也來過啊,估計是替李修溪上課的吧?”

    “說起來好久沒見過她和李修溪了,她倆不是去意大利了嗎?剛回來?”

    “是吧。”

    “新來的沈教授你們見過嗎?老趙都上了大半個學期了,突然就換人了。”有人問起沈錦容。

    “沒,我看官網上說,她是top5的博士畢業。”

    “好傢伙,不知道頭髮還好嗎?我讀本科都覺得掉頭髮。”

    他們嘻嘻哈哈地互相開玩笑,正聊着,上課鈴響了,大家都拿出筆記本準備上課,有的人還探着腦袋準備看新老師長什麼樣子。

    一個穿着黑色大衣的女人踩着鈴聲快步走了進來,張口就是簡潔而迅速的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是沈錦容,因爲一些私人的事情,所以之前的課一直是由趙老師代。”

    “好,我們繼續大家上節課的內容。”

    從沈錦容剛開口開始,晏何就猛地擡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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