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水池,宋豔瞧見對面有兩名女子,看裝扮應當是哪家千金小姐帶着侍女出來逛花園。
今日是靖安侯千金生辰,侯府千金邀請了許多貴女來宴飲慶賀,而宴席就設在後花園的“聽風軒”,所以在這裏見到一位官家小姐,宋豔不以爲意。
她本就是趁着今日侯府人多,悄悄帶着幾名江湖人士來拜見世子的。
只是宋豔匆匆一瞥過後,心中卻泛起了疑惑:這個女子,她看着有些眼熟。
宋豔忍不住又側頭去看了一眼,卻瞧見對面那名黃裙少女也在看着她,隨後,少女的臉上浮上了一絲訝色。
不過折抹驚訝之色一閃而逝,少女目光隨即撇開,又看向一旁的花草。
不對!
宋豔警覺起來,她見過這名少女,這少女也認識她。
宋豔猛然想起半月前的中秋燈會,她被凌無意打得左支右絀,狼狽不堪之際想要跳窗逃出,然後她衝着一名還沒被嚇癱的少女撲過去,正腳踩她腦頂借力……
半月前那名少女的面容,和眼前的黃裙少女重合!
只是宋豔實在想不通,眼下她已經喬裝打扮過了,那少女相隔這麼遠,怎麼會認出她?
不管少女是怎麼做到的,既然她認出了,那麼她就必須死。
絕不能讓她留着命去告訴別人,刺殺二皇子的刺客,在靖安侯府出現過。
從認出雲輕輕到決定將她殺死同時甩出毒針,不過一息之間。
雲輕輕只瞧見對面女子眼中的冷意,隨後她伸手衝着自己一甩,便有什麼東西泛着綠光,刺向自己!
那枚閃着綠光的毒針從水池上方凌厲刺來!
雲輕輕嚇臉色一白,她本能的後退一步,下一刻一道不知從何處竄出的銀光,在她眼前一揮!
“叮”!雲輕輕聽到輕微的一聲,隨後好像有什麼東西落地。
她低頭去看,是一枚已經被打得彎曲的銀針,針頭泛着綠色的光。
銀光捲走,藍衣少年就站在雲輕輕不遠處。
她瞪大眼睛看着凌無意,不敢相信他竟然會忽然出現,而且好像又救了她一次。
凌無意將銀鞭卷在手上,衝着雲輕輕笑着,露出一口白牙,他雖然沒說話,可雲輕輕已經知道他的意思:我救了你,你得以身相許。這次不許耍賴。
雲輕輕臉頰泛紅,她正想搖頭,凌無意已經飛身而起,銀鞭也從他手中脫出,只擊向池對面的宋豔。
凌無意一出手,宋豔便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而且眼下在靖安侯府,如果動靜鬧大,引來更多人,只怕她的身份就瞞不住了。
宋豔給幾個同伴使了個眼色,也不和凌無意交戰,立即縱身逃走。和宋豔同行的三人也立即四散逃走。
凌無意立即衝着宋豔逃離的方向追去。
這麼多事情不過一瞬間,待雲輕輕回過神來,對面那幾人和少年都不見了身影。
唯有被嚇得腿軟的採荷還有地上那枚扭曲的銀針才能證明,方纔的一切不是她做夢。
雲輕輕藉口侍女忽然發病,要提前帶侍女回家。
侯府千金明小姐沒有爲難她,倒是雲千香有些不快,可她又不好讓雲輕輕獨自回去,只能同明小姐告辭,陪同姐姐一起回家。
一路上雲千香噘着嘴,一句話不說。
今日雲千香盛裝打扮來靖安侯府,自然是爲了見明簡行的。
可她連明簡行面都沒見到,便要陪她這個麻煩姐姐回家,雲千香自然氣惱。
雲輕輕輕笑,她壞了雲千香的好事嗎?
雲千香和明簡行是表兄妹,又青梅竹馬長大,明簡行生得俊朗,又是靖安侯世子,雲千香愛慕他實屬平常。
不過,雲輕輕可不覺得那位世子是良人。也不知雲千香能否辯得明白。
明知中秋燈會有險,卻還是拉着她們兩姐妹赴險。
這樣的人,實在讓人厭惡,也不知雲千香能否看得明白?
……
這一次,凌無意沒有放過宋豔。他一直守在雲輕輕身邊,自然看得出宋豔對雲輕輕起了殺心。既是如此,宋豔就不能回到明簡行身邊。
待凌無意把廢了手腳的宋豔帶回錦衣衛官署時,凌一線再次暴跳如雷。
“你個混賬,我不是說過不能打草驚蛇嗎?現在還沒弄清楚她的身份,你怎麼就把她抓來了?”
“和她一起的幾個人,已經有人再跟了。”反正魚餌很多,也不缺宋豔這一隻了。
凌無意一句解釋,便讓凌一線安靜下來,“哦。”
不過很快,凌一線又皺眉,“那你也不該在靖遠侯府動手。”
不動手,輕輕就要死了。他很喜歡輕輕,還不想她這麼快死。
“師叔放心,他們認不出我是凌無意。”
……
今日的事情,嚇壞了採荷。
不過她並不知道池對面的女子是中秋的刺客,也沒看出女刺客射向雲輕輕的那枚毒針。
不過,採荷卻認出了那名少年的銀鞭。
她記得小姐剛入京在路上遇到了山匪,就是這個少年救了小姐。
採荷回過神來,便忍不住去問雲輕輕,“小姐,今日在靖安侯府……”
“採荷,今日靖安侯府什麼都沒發生,你什麼都沒看到,記住了嗎?”
雲輕輕看着採荷,眸光堅定。
她無意中發現的祕密,只怕已經給自己帶來了殺身之禍。接下來該怎麼辦,雲輕輕還未想明白。
不過,這件事採荷知道的越少越好。
採荷頭一次見雲輕輕這般認真的神色,她不由自主的點頭,“我,我知道了。”
雲輕輕點頭,“好,你今晚早點休息吧。”
等採荷走了,雲輕輕便開始等阿銀。
她知道,今晚他一定會來。
少女穿戴整齊,端坐在牀邊,只等少年前來。
凌無意果然來了。
他身上依舊穿着白日那身靛藍色衣衫,腰身窄瘦,身姿如松。
明明是這麼俊俏的少年郎,可總是說着讓人羞憤欲死的話。
凌無意站在牀前,黑眸閃着星光,彎彎又如月牙,他直勾勾地盯着雲輕輕,“這回,你沒法耍賴了吧?”
他並沒有說過分的話,可雲輕輕聽得出他話裏的意思。
雲輕輕不敢擡頭去看少年,目光卻虛虛地望向妝臺。
凌無意好奇,也跟着側身上前,看向妝臺。妝奩旁邊,放着一隻小木盤,木盤之上有一隻匕首、一個白色瓷瓶、還有一卷麻繩。
“……”
凌無意不解,望向雲輕輕,見她神色平靜,不喜不悲。
她這幅模樣,讓凌無意莫名的心慌無措,“那是什麼?什麼意思?”
那些東西,讓他感覺很不好。
雲輕輕不說話,她睫羽一眨,眼淚便滾了下來,柔弱可憐得讓人心疼。
凌無意頓時亂了方寸,眼瞧着她一顆顆淚珠從腮邊滑落,凌無意只覺得那眼淚像是世上最毒的毒藥,落入他心口,在他心口上腐蝕出一個個洞,無比疼痛。
“我明白了,我不碰你了。我不要你以身相許了。別,別哭了。”
他不知道怎麼哄女孩,舌頭幾乎都打結了。
雲輕輕見他這麼說,連忙垂首拭淚,生怕他瞧見了自己眼中的喜色。
她甚至忍不住揚起嘴角,心中想着,這孩子也太好騙了吧。
怕凌無意將她看破,雲輕輕不敢擡頭,又努力擠出兩顆眼淚,這才平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