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一送的電動滑板車比想像中的穩,木頭外觀一點也沒有影響它的速度,在偌大的校園裏受用無比。
這學校裏的學生着實奇怪,明明放在外面都是熾手可熱的人才,在這裏卻變成了杞人憂天,妄自菲薄,互相攀比的可憐人。
這不有她這樣的普通人給他們襯托了嗎。
白梨香頂着日光,低頭全神貫注地研究陳思揚給的地圖,感覺她再踩十分鐘左右的滑板車就可以到達那片神祕的灰色地帶。
不就是個學生會嘛,學生會就是服務學生的,哪來那麼多神祕氛圍渲染呢。
她只是想去打聽下入學信的事情。
畢竟校長說信不是他發的,她有些介意。
學生會藏得很深,這片樹林一路上半個建築都沒有,要不是靠陳思揚的紙地圖和手錶上的方向導航,她也難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樹木和植物的枝節茂生橫長,光線只能隱隱從頂上撒落,直到地上的枯木亂草多得無法讓滑板車通過,她把它拿在手上舉步而行。
隨着越走越遠,作爲路盲的她開始有點後悔,哪怕是拉莫芷嫺一起來冒這個險,也不至於現在連個問問題的人都沒有。
手錶上的最後一格訊號也消失了,現在連回頭的路也斷了……
好奇心果然會害死貓。
白梨香頭皮發麻,手心冒汗,停下腳步冷靜一下,套入這個學校的慣性思維作些合理推測。
——這也許是結界影響了訊號,雖然她不知道結界是什麼東西。
也可能單純只是因爲地方太大斷了網。
她低頭悲咽兩下,擦擦額上的汗。
好吧,如果是結界的原因,那她應該快接近目的地纔是。
說不定撥開面前這堆密密麻麻的樹叢和藤網就可以發現些珠絲馬跡
咦?
白梨香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睛,順手拿掉凌亂插在自己發間的枝葉。
有個石洞。
一縷縷垂簾的爬山虎藤後,有風絲絲流出,
應該是,有個走廊。
朝着光,她屏着氣向前走。
一座古老的歐式大莊園就佇立在眼前空曠的大草坪上。
草地很寬很軟,她心臟蹦蹦跳,擡步再靠近些。
藤蔓爬滿了建築物的每一面窗戶,紅磚牆有歲月的斑駁,莊嚴而宏偉,彷佛在告誡着生人勿擾。
大門旁掛有一面紅色旗幟,正徐徐飄蕩,上面的內容看不太清楚。
她思索不到幾秒。
“小姐,你好。”
白梨香一顫,擡眼見是一個七旬的銀發老人,西裝筆挺,單邊眼鏡,表情肅然。
走了那麼久看到活人,呼吸終於順暢些,見是長輩,她語氣帶着些尊敬:“您好老人家,請問這裏是不是學生會?”
“小姐……何以能找到此處?”
此時紅色旗幟被風吹得正正地貼服在牆面上,白梨香認得那幾個脫色的英文字母。
?
這裏就是傳說中神密的學生會?
結界呢?意料中的迷路呢?
“……”她盡不能說自己是順着陳思揚的地圖找來的,畢竟手錶上的官方地圖並沒有標示這個地方。
“請跟老身走一躺。”老人家轉身向大門走去,手杖在臺階上咔咔作響。
白梨香有點遲疑,但還是聽話跟了上去。
-
他們經過一個古歐洲風的大廳,傢俱陳設極度氣派,牆上都是巨大的油畫和掛幕。
老人背影筆挺肅然,手杖的支撐下腳步穩健,絲毫看不出他年紀該有的滄桑顛跛感,看來生活是長年處優。
白梨香屏着小呼吸跟在他身後,一路不敢作聲。
最後他們通過了大廳盡頭的一雙巨大扇門,門旁寫着“學生會會長辦公室”。
她好像聯想到什麼。
等等。
學生會會長?
-
辦公室內,氣溫陡升。
感覺好像犯了某些嚴重的規條,周遭的環境和人都很嚴肅。
白梨香雙手緊握,額邊滲汗,不安地朝兩邊偷瞄。
那位誰也不曾見過的學生會會長,別人口中的神人,現在就在她的面前。
連套的黑色軍裝制服很是精緻顯眼,他挺直的身板在書桌後籤理着某些文件,沒有擡頭,氣質及身量早熟得根本不像是在校生。
誰曾聯想他只是個大一的學生。
老人對他畢恭畢敬地垂首,兩腳併攏,持杖的手立得筆直。
白梨香在那站了幾分鐘,空氣都快被這安靜的尷尬抽光,卻沒有人打算先開口。
那位會長甚至連眼晴都沒擡一下。
場面中活躍的只有鋼筆尖刮在紙面上嚴謹而有重量的沙沙聲。
白梨香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壞了他認真寫字的節奏,同時又思忖着第一句該說什麼才合適。
打招呼的時機已經過了,自我介紹又有些突兀。
她低頭抿了抿脣,細柔的單馬尾隨脖子動作輕撩幾下,像隻手足無措的松鼠。
“不好意思……我其實只是路過這裏,如果你們很忙那我就先……”她目光順着話掃一下門口。
“是的少爺。”
老人家突然開口,白梨香原地噤了聲,把好不容易想說的話吞回去。
片刻,他又對少年說:“……對,這位小姐是自己來的。”
少年專注在文件上,老人一直自說自話。
“……這個我也不清楚。”
“我聽不見她的想法。”
白梨香不安地吞了吞口水,望着二人。
莫非這老人……會讀心術?
她小小目光戰競地注意着少年的反應,猜度着他們之間的對話。
那少年低着頭,看不清其表情。
簾縫間突然撒入的陽光,在他發上染了一層金蔥,他眉間忽而收緊,擡眼瞧了她一下。
“怎麼破的結界?“
——冰冷低啞的聲線劃過她的記憶,她竟覺有些似曾相識。
但沒想到他會忽然發問,有些喫驚。
像是不想再跟“結界”一詞扯上什麼誤會,白梨香儘量拖慢語調地認真解釋:“……我不明白你們說的結界是什麼,我剛剛是直接走過來的,就在門口遇見了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