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處安靜的院落中,龜縮着趴在地上的是一個官宦弟子,他左臉上有一塊青色的胎記,猙獰的面孔下,嘴裏不時噴出鮮血。
而在他不遠處,站着一個被黑色布條包裹着的人。
少爺半張着嘴,臉上的血管突兀出現,呈現黑紫色。
忽然,跪在地上。
一隻蜈蚣從他的口中爬出,鑽入了鼻孔之中。
“啊!”
撕裂的叫喊聲同時響起,似乎整個院子裏的人都在經歷着同樣的事情。
“玩夠了麼?”忽的一聲響起。
黑布人轉頭。
牆壁上站着一個大和尚。
黑布人揮手一撒,黑霧濃現,大和尚雙手合十,隨後口中吐出一縷白色的氣息,“雕蟲小技,今日你無處遁形。”
……
“走!”
先一步從鴻臚寺出來的是魏紅雪。
一聲喝令,衆守備軍官兵齊上。
魏紅雪的目光自始至終沒有離開過還在潑水救火的鄭年,“走!”
第二聲,喊得只有鄭年。
放下木桶,快步跟上,鄭年回頭撇去,大院裏沒有人,武思燕自然也不在。
魏紅雪分兵查找,最後將鄭年留在了自己的身邊,他什麼都沒有和這個小官差說,但是心裏早有盤算。
官官相護,鄭年不相信江燁沒有和他通過氣。
魏紅雪只帶了六個人,
下馬巡查,六人步伐奇快,鄭年只能拼命奔跑。
商坊近在眼前,魏紅雪道了一聲,“散!”
五人頓時散去五個方向。
而道路上,只剩下了魏紅雪和鄭年。
他緩緩轉身,手放在刀柄上,“這個時節,死誰都是正常的。”
鄭年退了兩步,“堂堂守備軍將領,原來只是個小肚雞腸之輩。”
“說這句話之前,我只想殺了你。”魏紅雪緩緩抽出長刀,“可是這句話之後,我還要你家裏所有人陪葬。”
魏紅雪七品武道,殺鄭年易如反掌。
鄭年凝神,“你和江燁是一路人。”
“你若不做那下三濫的事,我現在抱着的,是豔甲陳萱兒!”魏紅雪長刀出手,速度快如閃電,直奔鄭年殺來,單刀橫掛,足堵側身。
鄭年唯有右邊一條生路,縱身一躍,踏入民舍之中。
驚擾了一對正在歡愉的夫婦,未做停留再次破紙窗,進入後院。
魏紅雪殺意已決,鄭年剛入後院,直接砍殺兩名夫婦,破門而出。
鄭年爬上牆頭。
魏紅雪留心身後,拿出火摺子,一把燃了起來。
大火連房帶瓦,升龍而起。
“他孃的,這守備軍殺起百姓來比匪都狠!”鄭年啐了一口,躲避歸躲避,現在跑了整條街都得死,只能硬着頭皮再從一旁的民坊闖入,一腳踹開房門,之後略過而出,腳下一滑,跌落巷末。
魏紅雪來不及全殺,只得當下脫去將甲藏於火海,蒙面追擊。
“哪個不長眼的踹我家…天老爺…媳婦着火了!”
“你才着火了!嗯?跑!”
一傳十十傳百,好在一條街上的百姓得救了。
鄭年高速行駛,左腿沒有開脈力道不濟,只能右足單腿跳躍趕路,衝出巷口的時候,正遇到一閃而過的黑色布條包裹着的人,月色無光,漆黑之下看不清楚,只能看清一團黑影略過。
隨後是一個袈裟傍身的大和尚。
“大和尚救命!”鄭年大聲道,像個找到警察叔叔的孩子。
“大和尚沒空!”大和尚撓了撓頭,一步踏足地面隨後掠起空中,目不轉睛看向下方。
“魏將軍,前方有一斷足子於拐角處向北行,遇到難事,請你出手。”
剛脫了衣服的魏紅雪大喜過望,“多謝大師!”
“老禿驢你真是個畜生!”鄭年當下心急,棄了往北走的路,轉而向老和尚的東方跑去。
魏紅雪一步已到,見到鄭年身形,再次跟進。
鄭年對長安縣瞭如指掌,魏紅雪縱使守備軍將領,卻也只識大道,不知小徑,但仗着行路極快,硬是沒有被鄭年甩開太遠。
二人一前一後,鄭年單足跳躍許久已經疲軟不堪,到了一個高聳院牆之外,心中一緊,直接躍入。
魏紅雪不足十息便到了,左右一看,心中暗喜,跳上高牆,正好看到鄭年竄入前廳正樓,跳下牆壁之後,整了整面紗,繞過幾個妓女,也跟了進去。
進來之後鄭年才知道,翻的是杏花樓的牆。
三步並作兩步,現在再單腿跳,必然會被旁人看出記住。
上了四樓,隨便找了一個房間,直接破門而入,裏面幸好沒有人,鄭年關門之後,順利躲在了牀下面。
剛躲進去,這纔看到裏面早有人了。
“臥槽?怎麼又是你!”鄭年一愣。
“怎麼又是你?”柳安跟着一愣。
“上次我就是在這兒碰見你的吧?”鄭年問道。
“對!”柳安說道。“大哥你要是實在喜歡這兒我下次不來這間房。”
鄭年心一橫,如果被抓到,又要連帶一條命,當即從牀下走出來,“你怎麼就喜歡在牀下玩?”
換了一間房,見那魏紅雪已經到了二樓,時間緊迫,再次藏入牀下。
“嗯?”鄭年又一愣。
“嗚嗚嗚嗚……”一個姑娘被一隻不大的手捂住嘴巴。
“杏花樓買這些牀也是浪費!”鄭年嘆息,不過現在不可能再出去找死了。
“兄臺,你玩你的,我躲我的,互不相干。”鄭年壓着嗓子說道,“我沒見過你,你也沒有見過我……”
正在這時,門被踹開了。
羅秀跟着魏紅雪走了一進來,花容失色道,“大爺!大爺!您……您這是……”
魏紅雪回頭一巴掌捏住了羅秀的臉,“多說一句話,我一把火燒了你這杏花樓!”
羅秀當下不敢造次,低着頭縮在一邊。
魏紅雪掃視了一圈,未果之後出門而去,進了方纔鄭年走過的那個房間。
鄭年緩緩地出了一口氣。
半晌之後,沒了動靜。
鄭年正要爬出去,身旁人卻先動,那女子竟是被一腳踹出了牀下。
回過頭,竟有一個身無衣物的女孩,側身面朝自己躺在地上,身上紅紫色如同火燒過的皮膚,從左肩一直包裹着整個前胸,最後到腰間,而腰側有一個巨大的紫紅血印。
猙獰無比!
在鄭年的視野盲區,女孩的後背脊柱裏緩緩爬出了一條漆黑的蠱蟲,一頭三口,涎水滿背。
凶氣畢現。
女孩的眉心也露出了殺氣!
可是鄭年卻看着這個小女生,笑道,“你怎麼把晚霞披在身上的?”
女孩怔住了。
背脊上那隻漆黑的蠱蟲,竟是再次回到了身體裏。
變回了脊柱。
“你……說什麼?”女孩聲音沙啞,訝異地問道。
“我說好漂亮啊,肯定不是紋身,那就是晚霞咯。”鄭年笑着道,“別藏了,出來把衣服穿上,牀下面不冷嗎?”
說着走出牀榻之下。
而女孩仍然怔在原地,眼神的殺意早已消散,出現了點點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