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關上了房門，她還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剛剛正面懟回去的那個人，真的是她嗎？
原來，她也可以這樣無畏，這樣勇敢？
而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因爲眼前這個人。
顧念看了一眼唐久，下意識地低下了頭。
面對着馮毅，她可以鼓起勇氣去反抗，但是面對着唐久，她彷彿又恢復成了那個膽怯柔弱的內向女生。
“你……我……”顧芸有些緊張：“今……今天謝謝你。”
唐久看着她，溫聲說道：“你剛剛很勇敢。”
顧芸的頭更低了：“我是不是罵地有些過分。我……我平時不是這樣的。”
唐久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腦袋。
顧芸頓時擡頭，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唐久說道：“你罵上幾句如果都叫過分，那我直接上手算什麼？”
顧芸愣愣地看着唐久，過了一會，不知怎麼的，笑了出來。
唐久看她這個樣子，也不由微笑了起來。
多日的陰霾，彷彿就在這一笑中，被徹底驅散。
良久，顧芸輕聲說道：“唐久，這幾天，謝謝你。”
顧芸感覺之前的自己，是活在一片混沌中的。
現在，被馮毅一刺激，她反而徹底清醒了過來。
過去幾天的的經歷，也一下子浮現了上來。
她想起了唐久的精心照料，想起了他時不時的情話，想起了他溫暖的懷抱。
顧芸的臉，不由都紅了起來。
“你都清醒過來了？”唐久問道。
“我從沒有像此刻一樣清醒。”顧芸說道。
過去的她，彷彿被一層迷障遮住了眼睛，看什麼，都隔着一層黑灰色。
可是現在的她，彷彿被人強行從地獄中拉了出來。
她第一次，看見了世界，真實的顏色。
那竟是彩色的。
這一切，歸根到底，還要感謝唐久。
顧芸感激地看着他：“真的很謝謝你。這段時間，耽誤你的工作生活了。以後，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
顧芸想起來，這些天，唐久一邊照顧她，一邊要通宵處理公務，實在是忙碌地不得了。
現在，沒有了她這樣一個沉重的負擔，唐久終於可以迴歸他原本的生活了。
顧芸這麼說着，唐久的心裏，卻隱隱有一絲不舒服的感覺。
顧芸……是在趕他走？
她對他，就這麼絲毫不留戀？
可是。
他原本對顧芸好，也只是一種責任。
顧芸不喜歡他，對他們兩個人來說，不都是一件好事情嗎？
那他……爲什麼還會這麼不爽。
唐久壓下這絲奇異的感覺，強自鎮定地說道：“雖然你看着是好些了。但具體的情況，還是要等陳醫生來評估一下。我剛剛已經給陳醫生髮過消息了。我先陪你等到她。”
顧芸猶豫了一下，她知道唐久心善，不確定她沒事，他怕是不會離開的。
她便也點了點頭。
陳醫生來的很快。
她看着顧芸現在的情況，不由有些嘖嘖稱奇。
抑鬱症患者，進入類似“活僵”的階段後，還能好起來的概率，千中無一。
可這纔不過一晚上，顧芸竟然就能說話，還能做表情了。
這簡直是天大的進步。
陳醫生對顧芸改變的原因也很感興趣，她迫不及待地拉着顧芸到了房間裏，和她單獨談話。
在陳醫生的引導下，顧芸慢慢說出了今天發生的一切。
陳醫生聽得眸中異彩連連，還時不時地記錄着什麼。
陳醫生搖了搖頭：“沒那麼快。”
她拿出一份問卷，讓顧芸填一下。
裏面有二十個問題，測試人各方面的精神狀態。
顧芸認真地填了。
陳醫生評估了一下顧芸的答案，再結合談話中，顧芸的各種表現，她的心中有了一個評估出來的結果。這個結果，令她有些驚奇。
雖然顧芸的情況，比起普通人來說，還是差得遠。可相對於抑鬱症患者來說，已經是巨大的飛躍，而且是往好的方向飛躍。
“陳醫生。”顧芸眼巴巴地看着她。
陳醫生回過神來，笑着說道：“你的情況，確實已經有了巨大的好轉。但是，藥暫時還不能停。我給你重新開些藥，你平時記得喫。過一個星期，我再來給你做下一次評估。”
“好。”顧芸鬆了一口氣，眸底也有些欣喜。
她竟是真的好轉了。
看着她這個樣子，陳醫生忍不住笑着說道：“看來，愛情的力量，果然是巨大的。”
愛情的力量？
顧芸不由有些臉紅，她結結巴巴地說道：“醫……醫生你不要開玩笑了。”
陳醫生有些驚奇地看着她：“怎麼？都這樣了，你還沒接受人家？”
“我……”顧芸低着頭：“我怎麼能害他呢。陳醫生你不知道，他是一個很優秀的人，他值得更優秀的女孩子。”
陳醫生溫柔地看着她：“可是顧芸，你也很優秀啊。之前，在你的精神世界，幾近崩潰的情況下，你還能做出一個個精彩的策劃。現在，你的精神世界，已經開始好轉了，只要你的情況能一直穩定下去，你就能做更多的事情，成爲一個更好的人。這樣的你，配得上任何人。而且，喜歡這件事情，從來都沒有配不配的說法。唐久連活僵狀態的你，都可以接受。你現在已經有了恢復正常的希望，他又怎麼會嫌棄你？小芸，他已經朝着你走出了九十九步，你也試着，朝他走出一步吧。”
這……這樣嗎？
顧芸有些怔忡地看着陳醫生。
陳醫生笑了笑，卻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她溫聲說道：“好了，我先走了。我們一個星期後見。”
陳醫生一走出房間。
唐久就站了起來。
陳醫生衝着他眨了眨眼睛奶，“加油哦。”
說完，她就直接離開了。
房間裏，又只剩下唐久和顧芸兩個人。
許久的沉默。
唐久率先問道：“陳醫生怎麼說？”
顧芸低着頭：“我已經好了很多了。醫生說，繼續吃藥，一個星期後複查。”
顧芸……真的是好轉了。
唐久有些爲她高興，可莫名，卻還有一絲悵然。
如果不是那樣極端的情況。
他和顧芸，也不可能會有這般形影不離的時光。
現在顧芸不再需要他照顧了。
他和她……
是不是又要回到原先的距離了？
顧芸擡起頭來：“我真的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你……忙你的事情去吧。”
唐久張了張脣，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良久，他輕聲應了下來：“好。你好好照顧自己。”
唐久離開了。
顧芸看着他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來。
她想。
或許陳醫生說的是對的。
唐久爲她做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或許，她也該鼓起勇氣，走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