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麼東西……哦,別急,我找找啊……”接下來便是剎車和解安全帶的聲音,莫約一分鐘後,阿部的聲音再次傳來,“找到了,在腳墊上,用銀鏈子穿着的是不?”
蕭冉提着的一顆心一下子落回原處,着急的問,“學長你現在在哪?我過去找你”
“過來?我剛剛纔把你送回去的,這不成了楊白勞了,就爲了根項鍊?”
“我可以打車”
“不行!大晚上的”阿部拒絕的果斷,略頓了下,出主意,“這樣吧,東西先放我這,你明天來山谷再給你”
山谷
蕭冉猶豫了。
阿部沒有再跟她多說,丟下一句“先這樣咯”,就把電話掛了。
第二天,蕭冉一大早起來去公司銷假,又或者用辭職來形容比較合適。因爲她到這家事務所工作還不到兩個月,試用期沒過就貿然請了那麼久的假。她已經做好捲鋪蓋走人的準備了。可意外的是,最後的結果比蕭冉所料想的好太多。教訓是教訓了,給出的處罰是留用,看後續表現。
公司人事處理一般情況下會看上司的決定,蕭冉清楚她受的是誰的恩惠。於是在闞姐大罵她不思長進的時候,她低頭受教,態度溫順,不敢出一言辯駁。
尊師重道啊尊師重道。
程門立雪啊程門立雪。
七月初,太陽把地面烤的燙腳,天空很潔淨,幾朵大大的白色棉花壓的低低地。
蕭冉出了寫字樓後順着左邊種着梧桐樹的林蔭道走。這條街道蕭冉很熟,今天驚奇的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家貴死人不償命的日料店竟改成了淮陽菜館,門口站着迎賓小姐,還挺熱鬧的。
蕭冉掃了一眼繼續往前走,心裏想着,萬惡的資本主義剝削階級總算是破產了。金融街道的盡頭還有一排餐館酒樓,蕭冉的目的地就在那。
起都起來了,解決民生問題要緊。
今天是星期三,蕭冉記得回國的前一天也是週三。沙特朋友納賽爾興沖沖的跑到她的毛氈帳篷外,大着嗓門喊,“ran,讓我們週四踏上巴林的征程,那有很好的jackdaniels”
“納塞爾,很抱歉,我明天就要回國了”她掀開門簾,三個月的風沙已經將她變了個樣子。她也學不來當地的女人,用白布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於是日夜風沙呼嘯,日頭凜冽。
她說,“納賽爾,你還是做一個合格的□□吧”
他悲慟的扶頭,“我的真主,ran,你明天就要走?不不不,你不能就這樣拋棄我跑回你的東亞去”
最後,她還是丟下了這個朋友,跑回了她的海市。
如同三個月前,她丟下另一個朋友,逃去未知的沙特。
殊途。
同歸。
當蕭冉踏進那家掛着木牌匾的麪館的時候,麪館老闆娘正在收拾上一桌客人喫剩的湯碗。這是一個四十出頭的婦女,長的白白胖胖的,擡眼見了她,笑着打招呼,“哎呦,小冉啊,儂可好久悶來啦,飯切古了伐?”
“還沒呢”蕭冉尋了張乾淨的桌子坐下,笑吟吟的應,“喬姐,我餓了,要大碗的”
喬姐大嗓門,“好嘞,姐給你多加肉哈”
蕭冉調皮一笑,以手擋風小聲道,“姐,你應該偷偷跟我說,不然被人聽到了都找你討肉去”
喫完飯,蕭冉辭別了喬姐就徑直回了賓館補覺。迴歸工作崗位是在第二天,李頭兒那個吸血鬼才不會給她時間調時差。
果然,李頭兒不負衆望的發揚了他物盡其用的優良品質,給她安排了一大堆的活。倒黴客戶的企業破產了,她跟着前輩去辦理清算事項,腳不着地的法院稅局兩頭跑。三個月沒做活,手頭生的不行。雖沒有犯錯,但效率太低,免不得遭前輩冷眼。
蕭冉不太在意,只顧跟自己較勁。留用查看,不行就滾蛋,她不想滾蛋。就這樣忙到中午,實在困得不行了,匆匆扒了幾口飯,趴在工作桌上就睡着了。
項鍊自然沒有到山谷找阿部要,阿部也沒有打電話催她,他比她還忙。
下班時已經晚上九點多,辦公室燈光尚留了幾盞。蕭冉坐在椅子上往後一靠,對着天花板大大的伸了個懶腰,順手抽過桌上的手機。
手機裏一條信息都沒有。
蕭冉沒有什麼表情的看着屏幕,直到光亮暗了下來。
蕭冉再次望了望天花板,吐出一口氣。站起來輕輕跺了跺腳,活動一下坐的有些麻的身子,接着開始收拾東西。
一樓服務檯的阿姐坐在櫃檯後面的竹編躺椅上嗑瓜子,手機的聲音開的很大,應該是在看某某綜藝,嬉鬧聲嘈嘈雜雜的,連有人進來都沒有注意到。
蕭冉走出電梯,穿過一段短廊,繞過拐角。擡眼,霎時驚了一下。
蕭冉曾無數次想過跟他再次相見時的場景,卻沒有想過會是在這麼突然的情況下。可是在前方不遠處,在她房門外桀桀站着的人,氣質那麼沉靜優雅,不就是他嗎。
他也是聽到聲音,微微側過頭,黑而亮的眼睛劇烈動了一下,很快恢復平靜。他微笑起來,輕聲和她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嗎?
默然片刻,蕭冉眼睛不自在的移開,竟有些慌亂。
以爲再見會是劍拔弩張,分外眼紅的。至少不會是這樣波瀾不驚的聲音,對她說,好久不見。
蕭冉咬着下脣的肉,與他擦身而過時,恰恰一股淡淡的香菸味道,似有似無縈繞鼻端。
手臂束着袖帶,身上一股煙味兒,應該是剛從哪個會場下來。蕭冉心想。
從包裏掏出房卡,房門‘叮’的一聲脆響。
蕭冉把房卡插入卡槽,門沒完全關上。他默不作聲的跟在她身後,步伐很慢的走進房間。又是‘咔噠’一聲,關上了木門。
房間很小,塞進一張牀之後的過道也只有半米寬,他一米八五的身高擠進來,讓原本就小的房間更顯擁擠。
她找來遙控開了空調,背對着他整理牀上的文件夾,房間裏安靜得只剩下空調的呼呼風聲和樓下街道上近而又遠的汽車鳴笛聲。
他站在拐角的位置,嘴脣輕抿成一條淺薄的線,乾淨清俊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沉沉黑眸卻是一直定格在她身上。
她瘦了些,也黑了些,頭髮長長了,還是卷卷翹翹的濃密。本是很細微的變化他都察覺到了,因爲他們已經很久沒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