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冉枕着座椅,偏過頭,看着窗外的車流。
之前霍丞接到公司的一個電話,一直到上車手機就沒放下來過。自從蕭冉去見過一次傅修直後,公司的瑣事就沒有再到霍丞這裏了。偶爾一兩通電話,也是需要決策者拿主意的棘手事兒。蕭冉也不會那麼不懂事,他要工作,那就工作好了。
車是蕭冉的車,龍棋第一次開,多少有點不大順手。依龍棋的脾氣,自然就抱怨了一句,“這車離合器踏板是不是有問題啊,這麼緊”
霍丞掛了電話,恰巧聽到龍棋這聲抱怨。他皺了下眉頭,下意識去看蕭冉。卻見她頭也沒回,聲音淡淡的,“庖丁就不會嫌棄自己刀不好,牛肉太老”
龍棋皺眉看了眼後視鏡。
霍丞禁不住笑了聲,手掌在她後脖子上輕輕的揉,“今天脾氣怎麼這麼大?”
蕭冉若有所思的看了霍丞一眼,抿着脣沒有搭話,側頭,重新看向窗外。
八月酷暑,陽光抹上一層淡雲,斜斜灑進車廂,倒也沒有灼熱感。
霍丞靜靜的看着她,一張無比清秀的臉,從他這麼近距離的方位看,陽光下,她臉頰的每一根絨毛都異常清晰,透明且閃着微光。長而翹的睫毛下一雙澄淨的眼睛隨她眨眼的動作一閃一閃的,像森林裏尋着光跳躍的梅花鹿,又像蒼藍天際下,轉瞬而逝的流星。
看了半晌,在汽車停下來等紅燈的時候,他手掌慢慢上移,捏在了她耳垂上。她的耳垂小小的軟軟的,有耳洞,但是沒有像別的女生那樣,往耳朵上掛各種裝飾品,很白皙潔淨。
蕭冉看過來,眨巴着一雙玻璃球。
霍丞輕輕扯了扯嘴角,不爲所動,從容的又揉捏着玩了一會兒。見指間薄薄的一片肉透了紅,軟熱軟熱的,綠燈快亮了,這才戀戀不捨的收回手。
“什麼時候打的耳洞?”他問。
“你想打啊?”蕭冉問。
霍丞不動聲色的皺了下眉,一剎那又舒展開來,他平靜的嗯了聲。
“那別來問我”蕭冉信口胡謅,“我這是天生的,一出生我耳洞就有兩個洞,左右手各握一個半斤重的赤金耳環。遊方和尚斷言我上輩子乃菩薩跟前的善財童子,因積足了德善,所以這輩子註定大富大貴”
霍丞饒有興致的看着她,脣邊似有笑意。
“鬼扯吧!”龍棋插嘴道。
蕭冉不理會,只看霍丞,“怎麼,你不信啊”
“信啊,你說什麼我都信”霍丞拍了下座椅靠背,讓庖丁閉嘴。他湊近一些,聲音帶笑,“那我現在抱大腿還來得及嗎?”
蕭冉眼睛緩慢的眨了下,恍然道,“我知道了,八成你也是看中我這點纔跟我在一起的。霍同學,你用心大大的壞”
霍丞頭靠着座椅,笑着,很給面子的點頭。
蕭冉也笑,回到剛纔的話題,“真的是很小的時候就有了,大概二年級的時候吧。被院長抓住,直接用縫衣服的針紮了一個洞,流了好多血”
霍丞聽的皺眉。
彷彿能洞穿他的心思,蕭冉又補充,“我們那裏很多女孩子都是從小就打耳洞的,小孩子耳朵軟,耳洞不容易長起來。如果是現在打的話,估計更受罪”
“不要不行啊,你自己的身體你不知道院長還不清楚嗎?聽着就疼,而且你根本也不愛戴耳環”霍丞說。
“你小小年紀,打哪兒學的這麼面面俱到”霍丞不以爲然,“再多玩幾年,玩着學着,該穩重的時候自然就穩重了。沒必要刻意爲之,沒的揠苗助長自己把自己教壞了,明白嗎?”
一臉爲她操碎心的口吻,好似她是個多不懂事的孩童。
蕭冉看着他的眼睛,眼眸睿智,偏作出朽木不可雕的神色。輕搖頭,“你不說我還明白,你越說我越糊塗了”
……若要再說什麼話已經不能了。
蕭冉也無所謂,正要收回視線,餘光便看到霍丞身後的車窗外頭,反向車道上一排的迎親車隊,車身皆是裝扮過的,好不喜慶。
也不知什麼緣故,立刻心裏有一種樂不可支的情緒。也忘了方纔的一番角逐,直拉着霍丞要他看。霍丞回過頭,堪堪看到車隊最末一輛的尾巴,稍一側身,透過後窗玻璃看車輛過去的方向,也來了興致,立即叫龍棋調轉車頭跟過去瞧瞧。
龍棋很無力,“你們真八卦”
卻還是在下一個路口,調頭。
車隊所到的目的地跟霍丞心頭所想的是一處——紅禮教堂。
而蕭冉是看到樹叢那幢隱約可見其高聳的鐘樓時,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的,這一驚喜自然非凡,“是紅禮教堂!”
霍丞看着窗外,一手撫摸她柔軟的頭髮,柔聲,“沒錯,就是紅禮教堂”
霍丞口中的教堂低調的坐落在一片綠樹濃蔭的街心花園中,因爲它整個外牆幾乎全部用清水紅磚砌築,故稱:‘紅禮教堂’。海市最有名的教堂,輕易不接辦婚禮的。
今天,通往教堂的道路兩邊佈滿了車輛,都是簇新不染纖塵的小轎車,很華貴。龍棋根本找不到車位停車,只能把車倒出去,暫停在另一條街道口的停車位上,說,“你們要湊熱鬧自己去,別給人轟出來。我可把車開走了,你們打車回吧”
霍丞邊推開車門邊說,“本來也沒打算帶你”
進教堂,是走過去的。
霍丞牽着她,就這樣在汽車的夾道中小跑了起來。路上,蕭冉抓着他的手問,“我們真的會被轟出來?”
霍丞無所謂的口氣,“沒事,要轟也是轟我們倆,你不會孤單的”
蕭冉聽笑了,確實有霍丞在,她也不會覺得害怕。
到底擔心他的傷,蕭冉出聲提醒道,“你慢點”
“再慢,婚禮就要結束了”他依舊是那個速度。
蕭冉笑他,“你真八卦”
霍丞也笑。
教堂正在舉行婚禮,門口兩邊整齊劃一的擺滿了雪白色的百合花,是百年好合的寓意,很香。教堂高高的木門微闔着,有鋼琴樂聲流出來。
霍丞手懸在木板前。蕭冉來不及去阻止,棕色的木質大門在緩慢的吱呀聲中,打開了。
蕭冉屏住了呼吸,心臟跟隨着這輕微的聲音牽了起來。她從他身後探出腦袋,見教堂裏聚了大半的賓客。男人西裝革履,女人光鮮亮麗,他們在爲新人鼓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