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翀站在椅子上，整個人往水缸裏倒。
天氣冷，水缸裏雖然加了熱水，這一會兒也比室溫低很多，人倒進去就覺得四肢百骸都僵住了。人倒進缸裏水花四濺，衣服和假髮瞬間都溼透了，在水裏散開來，像是盛開了一朵紅黑相間的花。
“呸！咳咳咳！”秦翀從水裏爬起來，抻着脖子直咳嗽。
水缸下面打着射燈，缸裏的藍色燈光被水的波紋盪漾起來，層層疊疊的鋪開，交織成透明而沒有溫度的紋理，投射在秦翀的身上。他皮膚白又很懂得保養，於是呈現出一種脆弱得像玻璃一樣的透明感。
“看什麼看！你大爺的，還不過來拉我！”
桑毅本來看呆了，被秦翀吼了一嗓子，趕緊竄過去拉他：“你嗆着啦？”
“廢話，我朝後倒又不能使勁憋氣，能不嗆嗎？”秦翀把毛巾裹在身上，狠狠的擤着鼻子裏的水。
秦翀這個人個性真的挺反差的，外表細膩內心粗糙，他心情好的時候可以和你賣萌耍寶插科打諢，心情不好的時候真是誰也勸不回來。講義氣的時候是真的不計回報，惹毛了他的時候他能跟你計較到底。
“秦翀，這一版還是不太行，袖子漂起來擋住臉了。”
桑毅有點尷尬了：“月哥，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繼續補妝繼續拍啊。”秦翀把身上的毛巾掀了又去掀衣服。他身上的衣服溼水之後全透了，裏面的身材一覽無餘。秦翀平常會健身，肌肉塊練得不算太突兀，線條還是很好看的。
桑毅不由得有點臉紅：“你先別扒了，回化妝間再扒。”
“都是男人怕什麼？衣服溼了之後那麼重……”
“這是女裝，扒了有點……”桑毅哭笑一聲，“有點怪怪的。”
秦翀想想也是，也沒再扒上面的衣服，而是把下裙扒了，赤着雙腿穿着運動短褲走了。
桑毅搖頭感嘆，秦翀要是個女人肯定是個妖精，可惜他是男人，那這個身材長相就很悲劇了。
電話忽然響了，劉銘宇打來的。
桑毅愣了，劉銘宇當初剛認識的時候沒少折騰他。中間小小白爲了救他爆掉了飛天玄晶鎧，害得秦翀不得不跑到黑色雙翼去給劉銘宇打工換回來。桑毅有時候也覺得過意不去，要是沒有這段打工經歷，當初劉銘宇和秦翀兩個直男大概也很難相互掰彎。
劉銘宇在桑毅的人生裏就是一段陰影，想起來就害怕。
“喂，小琉璃，好久不見。今天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
“秦翀是不是在給你們拍什麼東西？”
“啊……也沒什麼，就是手遊宣傳片。你放心，沒拍什麼過分的，沒有其他女模……也沒有男模。”
“一聽這個開頭就知道你心虛。”
“絕對沒有……”
秦翀在後面吆喝了一嗓子：“桑勒個桑，你們新找的化妝師好漂亮，等會兒幫我要個微信唄。”
電話對面沒聲了，桑毅隱隱約約感覺到手機裏透出一股殺意。
電話被悄無聲息的掛斷了。
桑毅苦着臉轉身：“你知道這是誰的電話嗎？自己找死也別拉我下水啊。”
“我就是故意的。”秦翀拿毛巾揉着頭髮，“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們已經鬧掰了。以後他和我沒關係，我想做什麼都行。”
秦翀不回他的話，自顧自的挽着假髮走了。
“不行，你要倒得再用力一點，不然馬上就漂起來了。”
“這個還是不行，表情太痛苦了。”
“四肢要放鬆一點，身體儘量放平。”
這一整天秦翀都在重複下水，上岸，烘乾，補妝這一系列的事情。因爲要求背對水缸躺下去，對水面距離沒有預估和判斷，每次跳下去都會嗆到，不知道究竟喝進去多少水。儘管如此，秦翀還是一遍遍的往下倒，甚至連導演和桑毅都看不下去了，他自己還吹毛求疵的又倒了兩遍。
秦翀喫過苦，所以他知道一切來之不易，敬業和拼勁真的很少有人能比得過。
“月哥，專業啊。”收工之後桑毅忙着過來找補，“今天辛苦了，等會兒一起喫頓飯吧。”
“不吃了，喝水都喝飽了。”泡了一天手腳都泡皺了，頭髮來來回回溼了又幹癢得要命，秦翀現在聽見喫的就反胃，只想趕緊回牀上躺着。
“哦，行吧，那改天再約。”桑毅想了想之後又喊住他，“等等，有個東西要給你。”
秦翀擡頭看見一張喜帖，懵了幾秒之後問：“你跟小小白的？”
“你這是什麼危險發言！”桑毅往四周望了一圈，“是小t跟莫少爺的。月底29號，週日，景秀莊園。”
“知道了。”
桑毅和小小白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短了，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壓根不像秦翀和劉銘宇這麼折騰。他們心照不宣的保持這種關係，壓根不會跟劉銘宇似的沒事找事猛踹櫃門想讓全世界都知道。
“月哥，你會去吧？”
“當然去啊，那麼多年的朋友了，不去多不仗義。”秦翀好久沒收拾頭髮了，劉海和側邊的頭髮太長，索性理起來紮了個蘋果頭。
“我給你介紹個女孩作伴吧。”
“給我介紹女朋友？真的假的？”
“是女伴，不是女朋友。”桑毅嘆了口氣，“畢竟是婚禮嘛，你這個年紀了，難免被不明真相的圍觀羣衆催婚……帶個伴兒，免得尷尬。”
秦翀感慨：“你長大了，懂事了。”
桑毅立刻接了他的梗：“你老了，更要面子了。”
“滾。”秦翀斜着眼睛瞪他，“女伴我自己找。”
“你真的找得到女伴嗎？我以爲你身邊飛過的雌蒼蠅……不是，雄的雌的都被小琉璃滅了。”
秦翀冷着臉：“不關你的事。”
桑毅望着他眼角的淚痣，把後半句話給嚥了回去。
就他這脾氣這長相，就算小琉璃放過他，他想要恢復正常的生活，難度跟截肢之後再爬起來奔跑的難度差不多。
秦翀沒喫晚飯，一到家就忙着洗了個澡，熱氣一蒸他就頭暈目眩心跳紊亂差點暈倒，撐着牆好半天才緩過來。
28歲，已經不能像18歲一樣拼命了。心態再放飛，身體還是會罷工的。
秦翀上網下單了一包枸杞和一個保溫杯，回頭一翻朋友圈，劉銘宇發了一堆戒指設計稿，加了一句“這輩子最慎重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