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謹澤的身後不知何時竄出來一羣保鏢,胸口都彆着白花,在江祈身週一字排開。
這架勢,不像是送靈的,倒像是來找茬。
幸好送靈隊伍裏都是自己人,江祈的一個大伯先出來打圓場:“謹澤……別,有話好好說,都是些自家人的口角,動手就沒必要了!”
陸謹澤點頭:“大伯說的對,今天我們都是來給老爺子送靈的,沒人想惹事。”
唯一想惹事的、江祈的繼母黎明月訕訕往後一退,貓進了人羣裏。
“都鬧什麼呢?”
江父江盛華姍姍來遲,嗓音沉穩而響亮:“這是你們鬧事的地方嗎?也不看看場合。”
江盛華一出現,衆人都安靜下來。
江祈站在隊伍前面,看了江盛華一眼:“爸。”
江盛華點點頭,看向黎明月。
黎明月似是覺得委屈,一下哭了出來:“盛華!難道子譽就不是你兒子了嗎?今天讓他們這麼一鬧,往後子譽的臉往哪兒擱?!”
黎明月身後站着一個喫得渾圓的青年胖子,同她一樣一臉不忿地望着江祈。
“不想給爸送靈,你今天就給我滾!”江盛華不想再聽她廢話,黑着臉道,“你兒子丟不丟面子我不知道,今天我這張老臉算是被你丟盡了!”
江家諸親眷議論紛紛,像是在看戲。
江祈在心裏不屑嗤笑。
江盛華穩下情緒,才轉身對着陸謹澤:“謹澤,難爲你今天走這麼一趟。”
陸謹澤:“應該的。”
兩人簡單招呼幾句,陸謹澤終於把帶來的保鏢撤下。江祈捧上江老爺子的照片,江盛華走在前面捧着江老爺子的骨灰,陸謹澤則與江祈並肩站立,用一隻手給江祈撐起黑傘。
送靈隊伍緩緩往墓園行進。
江祈內心平靜。
他與江老爺子的感情也就這樣了,刨去一開始的難過,剩下的只有木然。
畢竟整個江家帶給江祈的回憶只有冰冷和算計。
江祈不是個知恩不圖報的人,雖然江老爺子給他安排的這場婚姻依舊是出於某種算計。
“爺爺,”江祈站在江老爺子的墓碑前,垂着眼,“你放心,之後我會盡量照顧好自己,不讓你和我媽在下面操心,至於其他的……比如幫襯着江家,我想我做不到了。”
“在他們眼裏,我都不是江家的人,也談不上什麼幫襯不幫襯,我只想把我自己的日子過明白,再順便實現一下我媽未盡的心願……哦,能實現就實現,實現不了也就算了,不勉強。”
江祈說到這裏,頓了頓:“就這樣吧。”
說完他往後退了一步。
鞠躬,再鞠躬。
陸謹澤站在江祈的旁邊,始終替他打着黑傘。
鞠第三個躬時,江祈的視線往旁邊一瞥。
他看見陸謹澤腳上那雙鋥亮的黑色皮鞋,以及高大挺拔的身影投射在地上的影子。
……這個人一直在自己的旁邊。
江祈不再管他,淡淡地收回視線,鞠完躬後,他從墓園退出來,站在外面緩緩伸了一個懶腰。
今天好像是去醫院拿檢查報告的日子,上回他趕着去醫院,出車禍造成腦震盪,不知道爲什麼一個檢查報告要等那麼久。
不過保險起見,還是去看一看吧。
開車到醫院,江祈去了腦部神經科。
因爲是提前預約,那醫生早就在等他了。
“江祈?”醫生問。
“是,”江祈在醫生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我來拿檢查報告。”
醫生取出一張片子,放在觀片燈下:“很奇怪,我打過幾次電話給你,你都說沒有出現什麼後遺症,但是片子顯示,你的腦部確實有輕微的損傷跡象。”
江祈靜默一瞬,問醫生:“會死嗎?”
“呃……”醫生推了推眼鏡,“基本排除癌細胞和腦部病變,應該只是車禍造成的損傷,正常情況下你可能會嘔吐、暈眩,嚴重情況可能會導致失憶……”
“……”江祈指了指自己,“我?失憶?你看我像失憶的樣子嗎?”
給江祈看診的醫生是個小年輕,因爲和江祈坐得近,被江祈這雙漂亮眼睛這麼看似認真地盯着,也有些紅了臉:“建議後續觀察,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也可以給你推薦更專業的腦科專家,再對你的情況進行一個會診……”
“謝了,”江祈站起來,揚了揚自己手裏的手機,“洛醫生是吧?你很負責任,以後一定會成爲一個人人稱頌的白衣天使。至於專家會診什麼的,我想就不必了,我會好好留心的,以後再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我來醫院找你。”
洛醫生被他一番話誇得莫名臉紅,再一想,既然病人都說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可能喫個藥,再休養一段時間也就沒事了。
畢竟腦震盪這種事情可大可小,只是這種輕微程度的損傷也要不了人命。
於是洛醫生在後面囑咐了一句:“建議病人近兩天不要開車。”
江祈聞言腳步一頓,懶洋洋地道:“行,洛醫生,我聽你的。”
走到醫院停車場,江祈對着自己的跑車一陣無語。
沒辦法,他只好打給蔚臨。
半個小時後,蔚臨到了,他一邊搓着手,一邊道:“太好了,我饞你這輛車很久了,你真不能開車了?”
江祈“嗯”了一聲。
“那你借我開開,”蔚臨從江祈的手中接過鑰匙,繞到駕駛座上,“我那輛車還在檢修,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你放心,只要你有需要,我這兩天隨叫隨到!”
兩人先後上車。
蔚臨視線往後視鏡上一瞥,看見後排位置上放着的一本文件夾,上面寫着幾個大字“離婚協議書”。
“你真要和陸謹澤離婚?”蔚臨收回視線,問江祈。
江祈:“嗯。”
“可是我覺得陸謹澤還不錯?”蔚臨乾笑一聲,撓了撓臉頰,“那天咱倆出車禍,你是沒看到陸謹澤匆匆趕來的樣子,臉都白了……”
“我們只是商業聯姻,”江祈回過頭,望向車窗外,“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何必彼此耽誤。”
蔚臨張了張嘴,想說……他覺得陸謹澤也並不是一點都不喜歡江祈的樣子,但苦於沒有證據,不好瞎說。
“那你離完婚告訴我,我給你搞個單身趴?”蔚臨想了想,忽然幸災樂禍地笑了,“忘記了,現在還有一個月的離婚冷靜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