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零榆牽着毛驢,看向兩側的民房,嘴角露出笑容,這裏的煙火氣可是要比白帝城的國子監要濃郁多了,當年秦先生就是在這裏開了一間書肆的?雖然說,秦先生沒有在雪域天池上開個學塾收徒什麼的,但他卻教出了一位極好的弟子,正是那位叫做林昭的小師叔啊。
雪域天池林白衣,天下誰人不識君。
顧零榆也想見見這位小師叔,在白帝城的時候見過同門師兄弟劉星舒說了,那個傍晚的那頓酒喝得極其盡興,劉星舒都差點把這位小師叔誇上天了,說是生而知之的那種讀書人,如今顧零榆雖然不算是儒家聖賢,但距離儒家的十三境聖人其實也只差一步了,所以更想見見這位素未蒙面的小師叔了。
“就這邊!”
前方,負責帶路的邋遢漢子唐廣君伸手一指右側,是一座在小鎮裏方位極好的書院,書院佔地面積很廣,但是裏面沒人,只有幾個頑童正在嬉戲,顯然這座書院是空着的。
“這麼大?”
顧零榆訝然。
“本來沒有。”唐廣君咧嘴一笑,道:“聽山主大人說,以前秦先生的書肆其實不大,只有屁大一點的地方罷了,這座書院重建的時候,是佔了隔壁張郎中,還有陸木匠家的房子,再加上後面的田地,這纔有了這麼大的規模。”
“這樣啊……”
顧零榆微微一笑,沒有多說什麼。
夜晚,小鎮石橋前的路口十分熱鬧,有二境武夫在賣藝賺錢,什麼金槍鎖喉、胸口碎大石之類的信手拈來,巡弋小鎮的雪域騎卒並不驅趕,甚至就騎在戰馬上遠遠的看着,精彩處還有跟着一起鼓掌喝彩,不遠處,則是賣糖葫蘆和零食的小攤,攤販一臉的褶子,笑容滿面,操着大商王朝北方的口音。
顧零榆牽着驢子,邊走邊看,嘴角滿是笑容。
再往前,火紅的燈籠高掛,是一個留着八字須的精瘦男子正在說書,說的是當年雪域天池的一戰,說到了超厲害的兵聖兩劍砍退妖祖、魔皇的故事,說得繪聲繪色,講到精彩處手舞足蹈,逗得一羣小鎮裏的孩子笑着鼓掌。
顧零榆的笑容越發濃郁,看向那羣孩子的時候,孩子們眼睛睜得溜圓,情緒完全跟着說書人一起走,當說到儒聖秦歲寒仗劍抵擋諸天之海的時候,一羣孩子更是心情一緊,一個個的睜大眼睛,其中一個小姑娘問:“說書先生,讀書人真有這麼厲害嗎?讀書人,也會用劍嗎?難道……不是隻有那些劍修才能將劍用得出神入化的嗎?”
精瘦漢子嗤笑道:“小姑娘,你懂個屁,你把手裏的糖葫蘆讓叔叔喫一個我就告訴你爲什麼讀書人也會用劍。”
“哦……”
小姑娘也不吝嗇,拇指、食指捏着一顆糖葫蘆從竹籤上拔了下來,小跑着上前送到了精瘦漢子嘴裏,道:“現在可以說了嗎?”
“嗯!”
精瘦漢子眉飛色舞,將一條腿放在長凳上,笑道:“讀書人可就厲害了,讀書人求的是什麼,是克己復禮,是修的心境,天下的讀書人都想成爲君子聖賢,而君子佩劍,這是自古以來的道理,所以啊,一位讀書人真的能把書給讀好了,那麼他的劍術肯定也不會差。”
小姑娘睜大眼睛,其餘的孩子也瞪圓眼睛。
“你看!”
精瘦漢子輕輕一指顧零榆等一羣人,笑道:“那裏就有幾個外鄉來的讀書人,他們每個人的書箱裏都杵着一把劍呢,看到沒有,那就是讀書人的規矩,君子不佩一把劍怎麼能行?!”
登時,一羣孩子齊齊的看過來。
而顧零榆則笑着搖頭,旋即衝着孩子們行了一個作揖禮。
草木豐茂啊!
顧零榆嘴上沒說,但心裏特別開心,小師叔主持的雪域天池,他治下的小鎮,確實與大商王朝治下的地方完全不同。
……
山巔別苑。
唐廣君先行一步,告知了林昭一羣讀書人上山的事情,其中一位讀書人甚至還是大商王朝的國子監大祭酒,那可是一個了不得的職位,甚至,唐廣君摸摸鼻子,信誓旦旦道:“山主,這羣讀書人妥妥的飽讀詩書的,但他們是衝着秦先生這位儒聖來的,你若是能將他們留下,我們雪域天池以後的讀書種子就能開枝散葉了,就如同當年的秦先生一樣,爲人族天下的北方留下一些文運,功在千秋啊!”
林昭深以爲然,唐廣君這廝最近懂事多了,考慮問題時也深遠多了。
於是,林昭拿着一支火把就衝了山道,去迎接顧零榆等人去了。
“等等!”
唐廣君急忙搶過火把,道:“這種小事怎麼能勞煩山主,還是讓我唐廣君來吧。”
林昭沒有計較,與唐廣君下山迎接,在山路上,就看到了一羣讀書人牽着驢子上山,只是苦了那些驢子了,不但要馱着沉重的書箱,還得登山。
“……”
顧零榆擡頭望去,那位年輕劍修正下山,一旁的唐廣君舉着火把,神態恭敬無比,難道他就是秦歲寒的弟子,自己的那位小師叔,傳說中的雪域天池林白衣?好生年輕啊!
“雪域天池林昭,見過國子監大祭酒。”
林昭恭敬抱拳。
顧零榆立刻回禮,道:“儒家學宮,顧零榆……請問,可是山主林昭?秦歲寒的弟子?”
“是。”
林昭沒有否認,道:“小先生認得我家秦先生嗎?”
登時,顧零榆鼻子一酸,道:“顧零榆師承子懷先生,我家先生是溫良、顧子熹兩位師叔的師兄,而我家先生又是秦先生的師侄,論輩分,山主是零榆的小師叔啊……”
“啊?”
林昭有些心亂如麻,對方可是一位十二境讀書人啊,而且是儒家學宮的賢人君子,自己一個區區的金丹劍修有什麼資格給人家當師叔啊?
顧零榆再次行禮,腰身壓得極低,輕聲道:“顧零榆,見過小師叔!”
“……”
林昭有些不知所措,足足過了幾秒鐘才慌忙走上前,道:“真是溫良、顧子熹的師侄?”
“嗯!”
顧零榆重重點頭,道:“小師叔見過溫良、顧子熹兩位師叔嗎?”
“嗯,一百年前,一起喫過火鍋喝過酒。”
林昭皺了皺眉:“只是可惜,兩個都壯烈殉界了。”
顧零榆道:“讀書人以身殉道,常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