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奈在一陣搖晃中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個移動的車廂中。

    手指傳來的觸感讓她一時間有些愣住,好似有些回不過神。

    太真實了……指尖傳來的布料的觸感,鼻尖還可以嗅到車廂內的薰香,耳朵還可以聽見外面傳來人羣的嘈雜聲。

    她動了動手指,掀開了車簾,外面那些只能從電視和史書中想象出來的畫面,就這樣清晰的呈現在了她的面前。

    這是距離現代,有一千多年距離的平安京時代啊……

    牛車在寬闊的街道上緩慢的行走着,路過的普通人都會自動離得遠遠的,怕自己會衝撞了這位坐在牛車上的貴人。

    有掛着刀的武士坐在高大的馬上,威武的注視着四周,保護着主家女眷的安全。也有侍女,安靜的跪坐在門簾處,靜靜等待自家小姐的吩咐。

    跡部裏奈掀開了車簾,立馬就被武士發現了。

    略帶犀利的視線看了過來,在和她撞上的時候立馬就垂下了頭,帶着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放柔和的聲線說道:“還請小姐不要掀開簾子,漏出自己的容貌。”

    原本里奈被被那視線中的壓迫感嚇了一跳,聽到他的話的時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自己的手中還握着一柄繪着精美圖案的紙扇。

    她打開紙扇,撒着金箔的扇面遮住半邊面孔,只漏出一雙漂亮的紫色眸子,還是好奇的看着這個坐在馬上,顯得格外高大氣派的武士。

    “這樣可以嗎?我只是很好奇,所以想要看一看。”

    這位武士下意識的擡頭看了她一下,撞上了那雙如珠玉一般的雙眼後,又立馬低下了頭。無人看清他那蜜色的肌膚染上些許的紅,就連平緩的心跳也開始變得急促了起來。

    他沒有說話,只是架着馬微微後退的動作,是默許了裏奈的請求。

    裏奈雙眸微亮,好奇的看着沿路的風景,扇子後面的嘴角朝兩邊彎起,一雙圓圓的眼睛也彎成了月牙的形狀。

    武士悄悄的看着她,看見她的笑容,原本自己嚴肅的面孔,也不免帶上了一些柔和。

    美麗高貴的大小姐,並不只是武士被驚豔了而已,沿途不小心看見了那個只是漏了一雙眼睛的貴女,有不少的人心都流落在了她的身上,追在牛車的後面,只是想要在看她一眼。

    這些事情裏奈並不知道,在看了兩分鐘之後,她就放下了車簾,開始查看系統,想要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情況。

    身處平安京的跡部裏奈,只不過是一個普通貴族的女兒,但是她卻有一個右近衛大將兒子的未婚夫。

    原本根本門不當戶不對的兩家,卻不知道爲什麼可以定下婚約。

    別人猜不到,但是裏奈卻想着,沒有什麼是遊戲設定做不到的!只要遊戲覺得可以,那麼就算是貧民都能嫁給天皇!

    而今天就是跡部裏奈,聽說自己的這個從來沒有見過的未婚夫,生病了準備去看他的路上。

    裏奈翻看着資料,在看見自己未婚夫的名字的時候不由的愣了一下。

    “產屋敷無慘?不是鬼舞辻無慘嗎?”

    ——這是怎麼回事?

    裏奈奇怪的想着,將現有的資料從頭拉到尾,卻什麼都沒有看見,只有簡單的人物介紹和關係線而已。

    不過索性是等下就可以看見她的未婚夫長什麼樣子了,就可以大概猜測到了,或許只是後來改了……

    不過還是想着,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連自己的姓氏都改了。

    連產屋敷這種顯赫的家族都可以放棄……

    在牛車的搖晃中,裏奈最後的目的地到了。在產屋敷家的大門口,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下了牛車,擡目眺望這個古樸氣派的大門。

    有下人恭敬的上前,低着頭不敢將她的臉看清,“跡部姑娘,夫人已經等候您多時了,請這邊請。”

    她側身領着位置,示意裏奈跟着她走。

    裏奈心中不斷的感嘆着,若不是清楚的知道這只是一個遊戲,她一定會迷失在其中。

    因爲所有的一切都實在是太真實了。

    跟着帶路的侍女一路行走,穿過幽靜的道路,庭院山石錯落有致,驚鹿時不時會發出清脆的響聲,慢慢的迴盪。

    和這位溫和的夫人見面,裏奈得心應手,在她面前展現着自己的身份應該有的姿態。畢竟這種場面,她從小參加的宴會也見過不少了,並沒有被這位打扮貴氣的夫人給震懾到。

    她似乎也很滿意裏奈的反應,微笑着讓侍女帶裏奈下去,去見見她這個應該是攻略對象的人。

    侍女繼續恭敬的帶路,最終來到一個寂靜的院子裏面。

    只是在院子的門口,侍女就停下了腳步,說道:“少爺不喜歡我們進入,接下來就請您獨自前往吧。”

    裏奈帶來的侍女,聞言差點蹦起來,想要說‘不成體統’,但是自家小姐沒有發話,她也只能幹瞪着眼睛沒說話。

    索性的是那位跟隨的武士留在了外廳,不然現在估計都要拔刀了。

    裏奈不知道里面的條條框框,聞言只是覺得這個攻略人物的前置真的好長啊,她都進來這麼長時間了,連無慘的臉都沒看見呢。

    畢竟立繪跟真人還是有些差距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立繪那麼好看。

    “你在這裏等我吧,我自己進去就好了。”

    裏奈這樣跟自己的侍女說道。

    穿着織就精美圖案和服的少女,就像是林間的小鹿一般清澈懵懂,她睜着一雙紫玉一般漂亮的眼睛,踏進這個略顯清冷的宅院。

    然後在門窗緊閉的和室內,見到了那個面色慘白,但是容貌精緻美麗的少年。

    那是比立繪還要好看的人……見到真人的容貌,比單單畫面上的更加能讓人體會到他的美麗與精緻。

    當時他好像難受極了,正皺着眉咳嗽着,但是好像又不想被人發現,拼命的壓抑着,看着讓人心疼的慌。

    他海藻一般茂密微卷的黑髮散落下來,零零落落的遮住了他的臉頰,裏奈只能從側邊看見他挺拔的鼻尖和紅寶石一般漂亮的眼睛。

    那一瞬間,裏奈好像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落入凡間的天使,受傷了正在獨自忍耐。

    此刻還姓着產屋敷這個姓氏的無慘,察覺到有人進入了他的房間,不悅的皺眉側頭看了過去,卻發現門前站着一個他根本沒有見過的少女。

    “誰讓你進來的。”

    少年嗓音因爲咳嗽而變得低沉沙啞,那是一種別樣的吸引。

    裏奈被那雙好看的眼睛注視着,忍不住侷促的勾了一下隱藏在袖子中的手指,說道:“那個,我叫跡部裏奈。”

    不過腦中卻想着,見到一個陌生人,第一個應該問的不是應該是叫什麼嗎?哪有上來就質問人的。

    無慘盯着她,好似是在腦子裏回想了一下這個名字,最後確實發現自己聽過這個名字。

    是家中爲他定下的未婚妻。

    這並不是他自己的意願。

    他這個人到目前爲止的一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能夠活到現在,也全都是依靠他自己的努力罷了。

    從母親肚子裏生出來的那一刻,被人說道沒有心跳和呼吸,是一個死胎。

    他拼命的發出微弱的聲音證明着自己的存在,他是活着的,真真切切的活着的。

    然後他就真的活了下來。

    但就只是活下來,對他來說都是那麼的難。

    身爲產屋敷家的長子,本應該繼承父親和家族的意志,帶領家族走向更高更遠的地方,但是卻因爲這副孱弱的身體,他就這樣被無情的拋棄了。

    產屋敷家的繼承,跟他再無半點瓜葛了,落在了那個在衆人期待下出生,身體健康的次子身上。

    雖然家族也沒有怠慢他這個病秧子般的長子,但是……

    無慘無數次的掙扎在生死的邊緣,靠着他頑強的生命和那股不甘的情緒,纔可以活到至今。

    族人們不止一次的在背地裏嘆息,這樣聰明又有才能的長子,爲什麼沒能有一副好的身體,不然產屋敷家一定可以更上一層樓的。

    無慘也很想問,既然讓他在這個世界上誕生,那麼爲什麼還要給他這樣一副苟延殘喘的軀殼。

    每每躺在被褥之中,被大夫嘆息的診斷着,他的心底就忍不住冒出一股無法自制的暴虐和噁心。

    噁心着他們的嘴臉,他們到底是在可憐誰呢?

    就連那些在背地裏,自以爲是的下人們同樣,明明他纔是主人,那些離了產屋敷家都活不下去的人,到底是在可憐誰!

    最可惡的還不是這些,而是父親聽信一位得道高僧的卜算,說是一位少女的命格能助他長久康健的活下去。

    而他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不可抑制的也開始抱着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而後他又開始無比的討厭惡心自己的這種想法。

    屋內的僕從都被他攆了出去。自己在這個房間裏面喘息着,感受着空蕩的房間只有自己的心跳聲……

    因爲這次病情的再次加重,他越發的痛恨起這世間的一切,有時候還會包括他自己……

    爲何誕生在這世間,爲何而來,爲何要受這樣的苦楚。

    “出去!”無慘面無表情,這樣乾脆的吐出兩個字。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