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寫在青春未老時 >074 狂人日記(現代版)
    一

    離開村落已經有二十餘年,期間未曾回鄉看望父老鄉親和兄弟姐妹,還有已經年邁的師傅和師兄。我生活在一個武術之鄉,那地方被有夢想的人稱之爲世外桃源,可是有夢想的人越來越少,那地方也就越來越不被人知道了。在那地方生活的都是遠離俗世的狂人,過與世無爭的生活,享子孫滿堂的幸福,這就包括未離開那地方的我。

    和師兄離別也已有二十餘年,期間雖有書信來往但也寥寥無幾,多是些那些年的噓寒問暖。近些年來和那地方已經斷了聯繫,連師傅的身體安康也不得而知。其實這世界已經極度文明,人人光衣鮮豔,聯繫方式早從書信變成了電話,QQ,郵箱,微信等等從來沒有在那個被稱爲世外桃源的地方出現過的東西。所以,那地方就還保留了原有的已經不被人使用的聯繫方式,也是如此我才和師傅和師兄慢慢斷了聯繫的。.七

    我是在二十年前離開村莊的,也就是一九九四年的那一年吧。離開村莊到達了一個傳說中的文明城市,那是所有村莊和我一樣大的孩子都會有的夢想,那時候的我剛剛到加冠之年,於今即將步入不惑之年了。突聞師兄前來看我內心還是很高興的,在那地方我們是親兄弟,師傅就是我們的父親。至於我們的親身父親聽說早就去了大城市,但我們都再也沒有見過,我們也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我們就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兩個孩子,然後被好心的師傅收留了,成爲了師兄弟。

    二

    見到師兄是在一個下午,那天外面的陽光格外刺眼。我把師兄請到了自己這些年辛苦賺來的三室一廳的房子裏,師兄並沒有對我在這個城市裏有了一套價值百萬的房子感到羨慕,這對我而言還是很失落的,放在以前我萬萬是不會有這樣膚淺的想法的。師兄還是和二十年前一樣眉目清秀,兩眼炯炯有神,彷彿他一眼就可以看穿這世上的骯髒,並將其淨化。只是他的眼角多了一些魚紋,鬢角也添了一些白絲,果然是歲月不饒人了。

    傍晚時分,我請師兄在臨近的一家大型飯店用餐,實則是爲了向師兄顯擺一下我的闊綽。我點了鮑魚鳳翅,山珍海味琳琅一桌,都是在那地方無法見到的被城市人看作是奢侈品的好東西,有些人可能一生都不能享用一次。席間,我不斷催促師兄喫菜喝酒,怎奈師兄總是以胃不舒服拒絕動筷,滿桌的美味佳餚全成了擺設,美酒也只能我一人獨享。

    回家路上突見一小麪館,有幾分家鄉土菜館的味道,受師兄相邀同進去。館內客源稀少,幾張用舊了的紅桌椅被老闆擦得反光,桌椅年頭已不知歲月,估計是祖傳下來的吧,如果拿去鑑定說不定還是古董,換好些銀兩,這對夫妻老闆也可豐衣足食,過錦衣玉食生活。

    師兄要了一份酸菜魚,這在我們以前的村落可絕對是奢侈品了,只有逢年過節纔可享有的美味佳餚。我的胃已經被大飯店的山珍海味填的實實落落,沒有一點地方裝下一點酸菜魚,再說我現在也是不消喫酸菜魚的。怎奈師兄喫的津津有味,也勾起來我的食慾,隨嘗試一口,入口爽滑,味道細膩,我分明吃出了一種真正的家的味道,那也是師傅曾經做過的味道。可惜我的胃是在以飽,只能眼睜睜看着師兄慢慢享用。

    我問老闆酸菜魚爲何做的如此之好,比大飯店的鮑魚鳳翅還要可口幾分。老闆笑眯眯的說:“這都是我們家傳的祖方,到我這一輩已經失落了不少。這魚都是我們親自打撈,油是自家榨的,菜是自己種的,一切都是最原始的材料,所以做出來的菜味道就接近了自然。你是大飯店的菜喫多了,所以纔會覺得我們小店的飯店比較可口的。其實大飯店多用的都是地溝油,鮑魚鳳翅也是假的,很有可能都是人肉人油呢,其實那些大飯店很可能都是在喫人呢。”

    做酸菜魚的老闆說出喫人肉人油的話時我的胃裏在打轉,想把喫進去的都吐出來纔好。可見師兄還在老神在在的喫着酸菜魚,全然沒有被飯館老闆的話影響,一時又打消了嘔吐的慾望。再者想來,現代社會如此文明,怎麼還會有買地溝油的人呢,更惶恐是喫人肉人油了,簡直是天方夜譚。

    喫完酸菜魚,我和師兄回到了三室一廳的家中,正好趕上新聞聯播播放的時間,隨一起坐在真皮沙發上看電視,我的電視足有半面牆大,電視裏的人比現實中的我還要高大,這也是我引以爲傲的資本。看着從鄉下而來的師兄,我覺得自己這年出來時特別正確的,看着一貧如洗的師兄我的內心是高興的。我現在總是喜歡和師兄比較,我似乎忘記了小時候師兄向父親一樣給過我的關懷了。

    我總是會從新聞裏和報紙上看到國泰民安,國富民強,生活蒸蒸向榮來,我覺得生活是非常美好的,幸福的日子讓我忘記了這些年來爲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所喫的苦頭,忘記曾經筆直現在已經彎曲的腰桿,這不是形體上的彎曲,而是心靈上的彎曲。師兄總是不喜歡看這類電視的,他說這都是假的,其實在我來這所城市之前也是這樣認爲的,甚至來這所城市很長時間裏我都是這樣認爲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改變了。

    三

    有一天早上,我起來洗漱完畢,看着鏡子裏面的自己,發現自己的眼睛是紅色的。我其實天天看這雙眼睛的,從來也沒有覺得它的與衆不同,其實它真的和這個城市裏的人們的眼睛是一樣的,都是紅色的。只有師兄的眼睛是黑色的,炯炯有神的,同樣黑色且有神的或許還有同村落的那羣狂人吧。

    我是拿自己的眼睛和師兄的眼睛對比才發現它是紅色的,其實我和這所城市的顏色是一樣的。我血紅的眼睛似乎能夠透過自己的軀體,我發現自己的血液是濃墨色的,我的心也在慢慢的變黑。但我知道這些都是正常的,因爲它和這個城市的步伐是一致的。

    四

    我在一家肉聯製造廠上班,二十年了,已經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工段長,大多時間都是在辦公室裏。我帶着師兄去參觀我高樓大廈裏的辦公室,途徑大門口時,師兄問我:“你們廠裏還有火葬場嗎?爲什麼會拉這麼多的死人進去呢?”我當時一聽就笑了,師兄真的是老了,眼睛也花了,那分明是雞鴨魚鵝牛羊什麼的,哪來的死人呢。

    五

    師兄在來城市的第五天遇到一件事。當時我和師兄在路途中,遇到一個盜賊偷了一人的包。對於此事我已經是見多不怪,可師兄是一副熱心腸的人,還保留着年輕時候英雄俠客見義勇爲的秉性。隨即出手相助,盜賊是有同夥的,多人向師兄出手,怎奈師兄武功蓋世,三招兩式之下已經解決了一羣小蝦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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