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夢雲邊 >第36章 每週六 而駢死於槽櫪之間
    由於工程量確實有點大,沈放舟準備了好幾個晚上,白天的覺當然是照睡不誤,根本不care,語文課往那兒一趴,是完全放棄抵抗的姿態。

    陳漫雲偶爾熬夜,平常是能夠保持清醒的,但看着睡得那麼熟的沈放舟,陳漫雲就覺得,瞌睡這個東西,比感冒的傳染性還嚴重。

    不一會兒也小雞啄米式地低頭。

    語文老師王美玲是位德高望重的資深老師,戴着一個永遠低低掛在在鼻樑處的眼鏡,低着眼睛從鏡片下方看人。

    “看一下默寫題,第一個是不是也是64篇裏的,你們初中應該學過。”她語調喜歡拖得長長的,像是時刻在朗讀一篇沒有感情的課文。

    同學們也跟着老神在在地點頭。

    是初中學過的《出師表》。

    “好,那我們就找個同學抽查一下這篇課文吧。”

    接近花甲之年,她的眼神依舊是銳利的,靠着多年教學的本能,如鷹隼一樣捕捉到趴在桌子上開小差睡覺的沈放舟。

    王美玲沉着聲把他叫起來。

    “沈放舟,不如你來背一下。”

    沈放舟是被陳漫雲推醒的,迷糊地站起來,耳朵只依稀聽到“背一下”這幾個字眼。

    “先帝創業未半....”陳漫雲低着頭,小聲提醒着沈放舟。

    沈放舟低頭,好像聽見了,勉強重複着:“先帝創業未半..”

    沈放舟記得他中考的默寫似乎也沒全對,因爲他總覺得花時間背那麼多篇課文,然後再眼巴巴地等出題人問你,圖什麼?還不如多做對兩道數學選擇,反正分數也是一樣的。

    但拜他那個喜歡背誦課文的初中班主任所賜,覺得這篇文言文他還有那麼一點印象,有那麼幾分把握,他心裏默讀了一遍,覺得還挺通順,自信地說出來。

    “先帝創業未半,而駢死於槽櫪之間…”

    陳漫雲:“......”

    難道不是“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和“故雖有名馬,祗辱於奴隸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嗎?

    沈放舟語氣太自信了,陳漫雲恍惚都覺得她以前學錯了。

    接着開始反省自己,陳漫雲啊陳漫雲,你以前都學了些什麼,但凡有拽哥一半自信,你都不至於到這步田地,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旁邊一臉理直氣壯的沈放舟。

    很顯然,拽哥揚着下巴,覺得這句話完全沒問題。

    “好,很好。”王美玲怒極反笑,冷着臉點點頭。

    沈放舟沒聽出來話裏的冷意,還沉浸在“我竟然還記得這篇文言文我好牛”的狀態裏,覺得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咧嘴笑,指着旁邊的陳漫雲朝王美玲解釋:“沒,我同桌告我的。”

    於是王美玲的目光移到旁邊的陳漫雲身上,點點頭,重複道:“好,你也很好。”

    陳漫雲:“......”

    我真謝謝你啊。

    三分鐘後沈放舟和陳漫雲一起被趕到教室外面罰站。

    沈放舟顯然是罰站的常客,自覺找了個不被太陽光晃到的地方換了個舒服姿勢站着,然後瞥了一眼旁邊還在低着頭生悶氣的陳漫雲。

    她的頭髮在陽光下被照的毛絨絨的,因爲生氣,頰鼓起來,像個小倉鼠。

    沈放舟輕笑了一聲,從校服袖子裏伸出兩個手指,拽了拽陳漫雲的衣服袖子,問她:“花花妹妹,生氣了?”

    沒回答。

    少年接着換了個稱呼:“陳漫雲,你生氣了?”

    “不是,沈放舟,你到底背過課文沒有?”陳漫雲抓狂地問,她怎麼也想不到沈放舟能把《馬說》和《出師表》背串,快鬱悶死了。

    “背啊,我品學兼優。”

    陳漫雲蹙眉:“那你還背錯?”

    不僅背錯,還拉她一起出來罰站。

    這話沈放舟沒法反駁,摸了摸鼻子,跟陳漫雲講道理:“不是,你難道不覺得很通嗎?”

    陳漫雲睨他一眼。

    “先帝創業未半…”沈放舟揚着下巴,示意陳漫雲接下半句。

    “而駢死於槽櫪之間。”

    陳漫雲嘴比腦子快。

    沈放舟得逞地笑出來:“你看,就是很通吧。”

    啊啊啊啊啊爲什麼能這麼洗腦啊。

    陳漫雲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辦法直視這兩篇文言文了,抓狂地靠着教室的白牆。

    安靜下來的時候沈放舟隨意看着窗外的槐花,提醒陳漫雲。

    “別忘了週六。”

    是在說幫她補習的事。

    陳漫雲狐疑地看着沈放舟,拽哥會有這麼好心?

    她想象裏的沈放舟是每週六去酒吧那一條街收保護費,完事以後點一根菸,看着指尖的猩紅,眯着眼似笑非笑地說話:“城西那幾家不太安分,今晚把他做掉。”

    和古早劇一樣老套的情節,陳漫雲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點過於天馬行空了,脣角勾了勾。

    接着問沈放舟:“每週六?”

    他有空嗎?

    沈放舟沒直接回答,挪了挪身子靠近,附在她耳朵旁邊,說話:“妹妹,我暫時還沒有一個下午就能給你補完的本事。”

    是回答的意思,每週六下午。

    少年離得太近,說話間熱氣噴灑在陳漫雲的脖頸處,她若無其事地退開一步,陳漫雲輕聲說。

    “謝謝。”

    少年“嗯”了一聲就沒了下文,卻不是接受的意思,更像是單純的回答。

    十七歲的少年學不會也不喜歡說“不用謝”和“你真是客氣了”這種客套話,管他以後生活如何蹉跎苛刻教會他人情世故,此刻少年是最隨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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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放舟到酒吧時候,樂隊照舊在唱歌,正好是那天帶陳漫雲來的時候唱得那首,他覺得巧合,擡頭看了一眼主唱。

    在吧檯整理高腳杯的阿杰以爲他是來用電腦那間房的,照例停下來,準備給他拿鑰匙,沈放舟朝他搖頭。

    “不,我不用,他在哪?”

    阿杰知道,這個“他”是在問沈南城,這位小沈總說話,一向言簡意賅,不擦杯子的那隻手指着舞池:“喏,沈總在那兒。”

    順着阿杰指的方向,看到在舞池裏像只花蝴蝶一樣的沈南城,純黑色絲綢制的襯衫,一般男人穿上怕是隻能得到俗不可耐四個大字,可沈南城不會,桃花眼,瀲灩眉,腿長腰窄,比例優越,更襯他風姿綽約。

    沈放舟看向他的時候沈南城正在和一個妙齡女郎搭訕。

    沈南城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對面的女人笑得彎了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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