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眠。

    次日早餐時,母親旁敲側擊地說着:“安好吶,多跟琰墨碰碰面,傅老太爺早不管事了,傅家現在就是傅琰墨當家作主,只要他肯稍微表下態,咱們的難關就不是問題……”

    她食不知味,碗裏的甜棗粥忽然變得很寡淡,甚至有些淡淡的苦澀。

    “媽,暫時別提他了行嗎?”

    “不提了不提了。”

    許薇安訕訕地笑了兩下,不過沒多久,又把話題繞回到傅琰墨身上。

    “他好歹是奶糖親爸,孩子一天天大了,總不能一直沒又爸爸,這也不是個事……”

    “銀行那邊不肯下貸款,那個羅副行長,就以前跟你爸稱兄道弟的那個,現在咱們拎着好禮登門,人家都不肯見。”

    “工廠那邊三個月發不出工資,不少工人都走了,公司財務部的老陳上週也向你爸請辭了,還有業務部你那劉叔,也走了……”

    喬家是公司加廠房的經營模式,主要是生產和銷售汽車的零部件,而傅家則是他們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合作商。

    幾年前,喬家生意最蒸蒸日上的時候,廠房開了好幾處,一線工人上千,銷售部的劉叔叔,還有財務部的陳叔叔都那麼意氣風發,他們是公司的元老,也是爸爸的左膀右臂,從小看着喬安好長大。

    可是現在……喬氏大廈將傾,人都散了,也許下一波浪潮襲來的時候,喬家就會徹底完蛋。

    喬安好放下勺子,再也喫不下去,她想起昨晚的那通電話,想起傅琰墨的那番話……要答應嗎?不,她心裏立刻就給出了迴應。

    她很怕再面對他厭惡的眼神,似乎在時時刻刻提醒着她,喬安好,你也只不過是個要討好人的角色。

    “行了,孩子好不容易回來,這些話用不着都翻出來說。”喬漠南制止住了妻子的喋喋不休,“今天我再去羅裕家試試,好歹這麼多年的交情了,他也不見得會真見死不救。”

    許薇安跟他的意見不一樣:“姓羅的要肯幫早幫了,還用得着等到現在?你還看不出來嗎,他這是故意想撇清關係。”

    “龍城又不是隻有他們一家銀行,他不樂意,還有別人,總要都試試纔行。”

    喬漠南起身拎了公文包,匆匆地說:“我先出門了。”

    “爸!”喬安好突然出聲,“我跟你一起出去。”

    羅家。

    喬安好父女毫不意外地吃了個閉門羹,羅太太是這麼說的:“我們家老羅出差了……沒辦法,總行這邊特地指名讓過去的,咱們也不好拒絕……你們來得也太不巧了,要不然等老羅回來,我讓他再回電話給你們?”

    再等下去,喬家就可以直接進入破產清算的環節了。

    昨晚那位羅副行長還在接受本地報刊的專訪,今兒一早就變成了所謂的出差,要說裏頭沒有貓膩,喬安好是不信的。

    可她爸卻習以爲常地賠上笑臉,客客氣氣地把禮物遞上去。

    “我們喬家的事嫂子你也知道,要是羅行長回來了,還要麻煩嫂子幫我們說上幾句話,要不是公司實在週轉不開,我也不好腆着臉來這麼多趟。”

    羅太太收了禮,幫忙的話卻一個字也沒提。

    出了羅家所在的高檔小區,他們又接連拜訪了數家銀行高管。

    人家要麼託辭有事,避而不見;要麼就算見了面,也一臉不耐煩,敷衍了事。

    喬安好跟着父親跑了一天,受盡了冷遇和白眼。

    等到快傍晚的時候,父女倆都很疲憊,護城河邊楊柳垂堤,夕陽的餘暉灑在河面上,他們沿着河堤慢慢地走。

    喬安好側了頭,忽然間發現,父親頭上多了很多白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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