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琰墨是傅家、乃至整個龍城公認的天之驕子,這個天之驕子是各種意義上的,不光是順理成章的繼承人身份、還有出色的外表、和同樣出色到令人仰望的智商與手腕能力。

    當然,這世上的事總不可能達到百分百的完美,這話放在傅琰墨的身上也一樣,傅家這艘大船上,各懷心思的人也不少,在龐大的財產與利益面前,沒人能不動心。

    或是明着使絆子,或是不甘心暗中挑事,作爲被欽定的下一輩繼承人,傅琰墨實際上要面對的問題層出不窮,這其中包括內部和外部的,也導致他有了頭疼的毛病,時常難以入眠。

    爲了避開傅家有些煩人的傢伙,傅琰墨有時會歇在龍德酒店這邊,父親不知從哪兒打聽到的消息,逼着她學了點按摩的手藝,領着她送去頂樓。

    她那時臉皮很薄,走到門口就後悔了想跑,正好拉開門的傅琰墨看到她,守在樓梯拐口的父親就把她拽了回來。

    “琰墨,我們家安好最乖巧,平時就愛給我跟她媽按肩捶背的,聽說你還請了醫生專門治失眠,要我看,也用不着。讓我們家安好幫你按上幾次,沒準這毛病就能好了。”

    傅琰墨就倚在門口,不說拒絕,也不請他們進去。

    她低着頭,覺得很丟臉,下巴都快垂到領子了,終於聽到了聲音:“既然是喬伯父的好意,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她覺得自己就像父親送出去的一件禮物,不過好在也奏效了,那陣子喬家的生意好到直接翻了一翻。

    她那點臨時學的按摩手藝當然不夠看,可他好像也從來沒多說過什麼,只是偶爾睜開眼,看看她有些無奈:“喬安好,你爸媽沒給你飯喫嗎?”

    她反應過來是力氣用的小了,於是賣力地加大了力氣。

    他有時頭枕在她膝上,閉着眼,也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睡着了,她不敢動,就繃緊了神經一直坐着,腿被枕得麻了也不亂動。

    ……

    記憶裏是好的,她那時以爲,他待她總歸是不一樣的,以至於那夜荒唐過後傅琰墨直接翻臉,喬安好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甚至於之後,她無地自容到再也不想在他面前出現。

    她想,自作多情,大概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

    收回思緒,她低頭自嘲地笑笑,在黑暗的房間內抱膝坐着,悄悄把臉埋入雙膝

    *

    週六,晚上六點。

    喬安好把奶糖交給許薇安照顧,自己出了門。

    龍德酒店,喬安好一路過前臺,就被人叫住:“這位小姐,你是來訪客,還是來入住的?”

    喬安好微微愣住,從前是沒人問她這個問題的,也沒人會攔她,因爲傅琰墨的默許,所有人都清楚她是頂樓那位客人的常客。

    時過境遷,門口的保安、前臺的小妹都是陌生的面孔,她頓了下,準備解釋,可從樓梯出來的酒店經理看見了她。

    “是喬小姐吧?”那個胖胖的經理熱情地迎了上來,笑容可掬,“您是要去頂樓吧,我送您上去。”7K妏斆

    過分的熱情讓喬安好有些透不過氣來,可想到之前陪父親奔波着借款時遇到的冷臉,這殷勤的笑臉似乎也沒那麼令人牴觸了,總歸是爲了生活,以前她不明白,現在她一點點懂了。

    “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行。”喬安好用力扯出一個微笑。

    胖胖的經理也沒再說什麼,笑着送她上了電梯。

    轉了頭,前臺兩個小妹好奇地問:“經理,那女的誰呀?”

    胖經理敲打她們:“整個龍城沒幾個能得罪的起的貴人,以後見到人家,都給我客客氣氣的,知道了嗎?”

    兩個小妹悄悄嘀咕:“咱們龍城不就是傅家最厲害嗎?可也沒聽說傅少爺有什麼姐姐妹妹之類的。”

    “行了,不該問的別問,以後按我說的做就是。”

    胖經理心想,人家雖然不是傅家千金,可卻是傅少爺心尖上的人,旁人不一定看得出來,可卻逃不過他的一雙火眼金睛,沒準以後傅太太的名號就落在這位身上,他奉承還來不及,怎麼會放縱沒長眼的手下人慢待貴客。

    於是又是再三叮囑,胖經理才離開。

    頂樓,指紋鎖依舊奏效,她走進去,發現變化並不大,簡潔的灰藍色裝修風格,兩米寬的大牀上鋪着白色絲絨被。

    她放下包,走向飄窗。

    龍德酒樓一共168層,是整個龍城的標誌性高樓,站在頂端,俯視窗外的時候,會有種站在雲端的不真實感。

    以前她坐在飄窗上,看着樓底下小黑點一樣密密麻麻的人,常常會發呆,他偶爾處理文件煩了,會擡頭問她在看什麼。

    她從來沒說真話,都是以“沒看什麼”結尾。

    可其實呢,她是在想,她和那些爲了生活奔波忙碌的人沒什麼區別,都是被命運裹挾着往前走,總是身不由己。

    可那時更多的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自艾自怨自擾,現在要領悟得更深一些了,有時候……人根本沒得選,是走上搖搖欲墜的獨木舟,還是扭頭跳下深淵,兩種都好像看不到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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