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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果然不睡覺？
周霆的猜測得到了證實。
方野晚上並未入睡，而是窸窸窣窣地爬了起來，還抽空湊到周霆身邊看了看。
此時此刻，二人的臉龐靠得極近，周霆似乎已經感受到呼出的空氣。
周霆盡力讓自己的呼吸節奏保持均勻。
細小的呼吸聲，填滿空曠的臥房，微弱的暖夜燈，讓整個空間變得溫柔。
方野清澈的眼睛，只是輕柔地、漫無目的地端詳周霆的睡相。
約莫十來分鐘後，他嘆了口氣，站了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向飲水機，順路打開了電腦。
靠……我手都麻了……周霆看方野在倒水，趕忙活動了一下被壓着的手。
咕嚕……
方野喉結滾動，喝水的聲音在空曠的夜裏十分清晰。
周霆眯着眼睛，微微睜開了一條細微的縫，方野的背影收入眼底。
他的肩膀寬寬的，看上去十分可靠的樣子。
夜裏也不是全然安靜的狀態，窗外有不安的蟲鳴，有安靜的風微弱地吹動樹葉的聲音。
樓下隱隱約約有人來人往，大概是一些相約喫完夜宵的青訓生們，正勾肩搭背地回宿舍。
他看見方野將鼠標調成靜音模式，打開了戰隊平時訓練用的軟件，簡單設置了一番，便開始了訓練。
是一種很簡單的訓練反應力的小遊戲，看見圖標變色的瞬間點擊鼠標，根據延遲判斷分數。
尋常moba遊戲也有類似的訓練方式。
周霆忍不住想，這傢伙這麼拼，竟然是爲了訓練……話說，大半夜訓練，不用睡覺的嗎？
怪不得白天總不見方野參加訓練，原來他竟然偷偷……課後補習！！
說實話，周霆有些意外，但他心中更多的是爲自己撞破這個小祕密感到有些驚喜。
就像是學生時代那會兒，撞破了一位表面上課睡覺，半夜回家偷偷讀書的學霸。
在學生時代，周霆可是一名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學渣。
他在老師那裏，從來都沒有自己的名字。
他的名字叫“某些人”、“個別同學”，還有：“極個別”。
而有些學霸天生就是學習天才，在任何人生賽道上都是驚才豔豔，周霆不禁想，方野按理來說應該屬於後者。
“你恨我麼？”突然，方野啞着嗓子問。
納尼！！
似乎晴天霹靂，周霆瞳孔驟然一縮，抓着被子的手猛然一鬆，薄薄的空調被順着牀沿滑落在地。
他就這樣愣着，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坐了起來，抽着嘴角問：
“你你你……”
“幹嘛？”方野挑眉。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你丫的怎麼不早說，老子不敢動，手都麻了。”周霆嚷嚷道。
“是你自己裝死。怎麼不睡，我吵到你了？”
方野站了起來，關掉了顯示器，朝周霆走來。
“沒……”周霆在錯愕中，輕輕搖了搖頭。
他注意到方野那骨節分明的漂亮的手腕，正撿起地上滑落的被子。
方野盯着他，嘆了口氣。
就是這雙眼睛，爲什麼……這麼讓人捉摸不透？
周霆意外地在方野的眼瞳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氣氛有點奇怪，他的呼吸變得遲緩而凝滯。
“我是個怪物，是吧，是不是連你也這麼想。嗯？”方野的聲音忽然變得苦澀，他的表情逐漸扭曲成苦笑的樣子。
“你有病？”周霆看向他的眼神依舊那麼清澈，他忍不住腹黑地吐槽：“幹嘛莫名其妙說這種話？”
“他們都說我性格乖僻，家族裏的人，都喜歡我哥哥。就連某些剛認親的世家少爺也看不起我。”方野冷笑了一聲，將空調被塞到周霆懷裏。
周霆抱緊被子，用故作深沉的語氣諱莫如深地說：
“不討喜的人，更要習慣自己愛自己。懂嗎？這個是人生哲理，學會了受用終生。”
“放狗屁。”
方野嗤笑一聲，他坐在牀沿，越靠越近，目光炯炯地道：
“我這……大概是狂躁症？也許是病，誰知道呢，我從小就這樣，有時一天只需要三四小時睡眠，有時候，連着好幾天都不用睡。”
周霆他僵住了。
他從未這麼近距離靠近方野的臉，思緒電轉，開始搜索腦內有限的知識——狂躁症是什麼？
曾經因爲父親欠債的巨大壓力，周霆患上過一陣子的玉玉症。
當然，沒有就診的他不敢妄下定論，只是一種對抑鬱原因的自我猜測罷了。
隨後，他便在科學雜誌上查找了不少心理問題的相關文獻。
所謂狂躁症：發作時心境高漲，思維奔逸和活動增多、過分自信、比平常需要更少的睡眠。
至於其他的內容，他就不瞭解了。
本就是學渣，還要仔細分析密密麻麻引用、標註的論文，他頭皮發麻呼吸困難，還感覺有些豬腦過載。
“在想什麼呢？”
方野的鼻息有些熱，周霆的臉感覺到了，他紅着臉往後躲。
方野繼續說：
“抑鬱和狂躁，若是加一塊兒，就是傳說中的‘躁鬱症’。”
“誰要跟你加一塊兒？”周霆忍不住了，他笑罵道：“你自己有病別帶上我，你好好病着吧，我的抑鬱早痊癒了——從我接觸《異界》開始，這款遊戲可以說是我的救贖——我玩《異界》的時候，很多事情就不那麼難受了。”
這個遊戲世界，便是周霆的祕密港灣，一個從小就倒黴的少年，一個失去父母的孤兒，在這裏張羅出一個可人的內心世界。
方野哼了一聲，順手調整空調，將被子掀起來，拋在周霆腦門上：
“確實啊，我就算有病，也不關你事。小助理，你睡吧，不早了。”
他轉身就要離去。
“唉？”周霆有些手足無措，但還是鼓起勇氣，慢騰騰地站了起來，拉着方野的手：
“他們喜歡你哥又沒事嘛……你是你，你哥是你哥。就像我，我又不認識你哥，只認識你。”
他打算抱一抱方野，看看這個傢伙有什麼反應。
但是他很失望，方野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