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舊鎮靜地看着風正豪。
風正豪緩緩向他伸出手，有無數拖着黑煙的怨靈盤旋縈繞其上，他們無聲地咆哮，變幻出無數種古怪的形狀。呂碧城可以感覺到那隻手上所聚集的磅礴力量，還有隱隱間作用於魂魄的吸力，令人不敢直視。
一滴冷汗流下，呂碧城感覺自己被鎖定了，連僅僅移動視線都費力無比。
這是一種氣場的鎖定，一種玄之又玄的“炁”之場域。
就在呂碧城的指尖剛剛觸及到縫在衣袖裏的符籙的同時，風正豪的手親熱地拍在他的肩頭，辦公室裏沉積的壓力頓時煙消雲散。
“哈哈，若如你所言，王家擁有完整的拘靈遣將……”風正豪若有所思地問道，“那你爲什麼專程找我風家來學殘缺的功法？”
“難道是你覺得王家不好惹，而我風家好欺負？”
呂碧城趕緊搖搖頭，說完整的未必就是好的，殘缺的未必就是壞的，沒準當年風天養前輩就是故意這樣做的呢？
據我所知，王家從風天養前輩處得到的完整版拘靈遣將，有一門名爲“服靈”的邪法，可以讓使用者肆意吞噬靈體，從而壯大自身的神魂。
而一旦使用，就會遭遇天地間所有精靈的敵視與厭棄……這雖然是八奇技的內容，但恐怕與風天養前輩的理念不和。
他居然連這種事都知道！
聽到這一番話，風正豪不禁陷入沉思，考慮起自己的爺爺的用心。
“以我的親身體驗猜測，所謂的八奇技，其實都各有其違反常理，超絕人倫之處。”
“完整的拘靈遣將會招致精靈的厭惡；”
“風后奇門會將人困在內景之中，無法自拔，最終淪爲行屍走肉；”
“雙全手會……影響人的精神，使得靈魂不穩定……”
呂碧城頓了頓，趁着風正豪在消化這些信息，說道：“所以我覺得，可以用風天養前輩改良後的拘靈遣將作爲中介，來間接掌握其他奇技，從而避免八奇技對人的異化。”
以拘靈遣將作爲中介，通過御使八絕技的傳人的靈魂，來規避可能存在的隱患嗎？
有點意思。
聽畢呂碧城的話，風正豪勾起嘴角，饒有興趣地着他，笑道：“你這小子，野心倒是不小！”
呂碧城聞言也笑道：“我相信風會長對我的這一個嘗試，應該也是很感興趣的。”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麼聊齋。
天下會會長、十佬之一，在這些偉光正的名號的限制之下，風正豪無法親身去做一些在傳統異人眼中所謂“出格”的行爲，但這並不代表風正豪沒有這種想法。
畢竟，無論何時，力量纔是立身之本。
“若是我不傳你拘靈遣將呢？”
呂碧城怔了一下，道：“那我就用雙全手從王家手上覆制一份。”
看到風正豪眉毛一揚，呂碧城解釋道：
“王家是老牌家族，喫人不吐骨頭的類型，光我向他們展露我八奇技傳人的信息，就夠我喝一壺的了，更遑論向他們討要其他奇技。”
“而風會長你不一樣，在我看來，你是個商人，也是最能接受知識的互換增值的人。”
呂碧城誠懇地注視着風正豪的眼睛，說“我願意將雙全手，或者我以後得到的其他絕技作爲籌碼，交易風家的拘靈遣將！”
“這在一個商人面前等於主動放下武器，引頸就戮！”
“……不過這麼一筆萬利的買賣，我爲什麼不接受？”
本來呂碧城聽他調侃的語氣，雖然輕鬆暢意卻也不無推脫之意，一顆心直直地往下墜；待到風正豪說道“接受”二字，頓時感到山窮水盡，柳暗花明之意，不禁鬆了一口氣。
但還沒等他高興多久，風正豪接下來的話便讓他錯愕不已。
“但前提是……你要加入天下會，加入風家！”
加入風家！？
不會是那個加入吧？
呂碧城的臉微微泛紅：“我……”
風正豪擡手止住了他的話頭：“雖然老夫對異人界裏的門戶之見並不十分認同，但是對先人留下的遺產，卻也留存着一份感情。”
“家傳的手藝，終究不肯便宜了外人……”
呂碧城皺眉，誠懇地看向風正豪的眼睛，說小子未來可能惹下天大的禍事，染下無邊的因果，您就不怕被我拖累？
風正豪仰頭哈哈大笑，說你這小子，現在給我打預防針吶。加入天下會後，你可以放心，你的背後就是天下會，就是風家！
我風正豪，好歹也是十佬之一！
呂碧城的眉頭舒展開來，說既然這樣，那我願意加入天下會，願意成爲您的家人！
“只是……您的意思是……要我和風星潼結拜爲兄弟嗎？”
“……”
風正豪的眼角抽了抽：“不……我打算把雅雅嫁給你。”
“也就是說，我希望你入贅風家。”
“若你願意，我現在就傳你拘靈遣將；若你不願意，我也不強求。”
風雅雅……還沒成年吧，風正豪爲了雙全手，也真是捨得！
呂碧城皺了皺眉頭：“這樣對雅雅是不是不太好？”
記憶中的風正豪，以家族利益爲重，卻忽視了家族成員的個性，以至於造成了並不和諧美滿的家庭。甚至風家長子長女的出走，只在逢年過節才與風正豪團聚，與他的這種性格不無關係。
不過這僅僅是風家的家事，與自己無關。呂碧城只要擺出一副任君採擷的態度就好，如果風雅雅不願意，雙全手沒有流傳到風家的血脈之中；到時候呂碧城只需對風正豪說都給你機會了，可你不中用啊，就可以將自己從中摘開。
在風正豪看來，這是呂碧城對於入贅的最後的微弱抵抗。
畢竟，以異人界的傳統觀念來看，聯姻最終造成的結果，必定是一方對另一方的徹底吞併。
而入贅，更是代表了一方的家族徹底淪爲附庸，難逃被另一家族同化的命運。
風正豪輕鬆地說，沒關係。這種僅憑父母之命就成立的婚姻在過去很正常，即使在現在的某些大家族大門派也是普遍存在的情況。
畢竟那可是雙全手啊，能夠存在於血脈中的天賦異能！如果能存在於風家的血脈中，那麼今後風家的孩子便能享受到另一份神妙無比的異能……假以時日，衝擊位於異人界頂峯的那四大家族也未嘗不可！
呂碧城點點頭，說我不會讓您後悔的。
“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