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餘音繞樑 >○—4—8
    回去租屋的路上,到處都擠滿了人潮。

    他們走在這繁華如花的北京城裏瞬間會被湮沒,就跟一個個平凡的人一樣普通生活。餘聲感受着他手掌的溫度和溼度,想起了他抱着吉他時的樣子。

    衚衕裏這個時間已經安靜下來。

    餘聲跟着他回到屋子裏,迎面撲來的都是他的味道。其其這會兒不知道是不是鑽到了牀底下不見影兒,餘聲四處找不着後來被他從櫃子裏逮了出來。

    “你們倆先去陽臺玩。”梁敘一面將牀上亂七八糟的衣服書籍隨手一攬往桌上和箱子裏堆,一面對她說,“等我這兒收拾乾淨再過來。”

    餘聲想幫忙來着,可他動作利索不給她機會。

    她懷裏顛着其其感覺它變重了,實在太期盼它快快長大。說起給小貓起名兒的事兒是幾天前她在宿舍忽然想起來的,隨即就給他打電話。他問爲什麼叫這個,她模棱兩可支支吾吾說着喜歡啊。

    現在看來這小貓喫的還不少。

    梁敘很快就收拾乾淨了,然後將牆角早已準備好的木質摺疊牀展開放在大牀外邊,又從櫃子裏翻出被褥鋪好。餘聲和貓都看的愣了,而後其其叫了一聲。

    “你幹嗎買這個?”她問。

    梁敘喘了口氣,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那雙眼睛是真他媽乾淨,跟盛着清水似的。他摸了摸鼻子沉吟了一下,凝視着她疑惑的目光半響。

    “牀太軟。”他錯開視線,“我睡不慣。”

    餘聲遲疑的‘哦’了一下,也沒再說什麼又低下頭和貓玩。和往常一樣,梁敘翻了件短袖膝蓋褲去衛生間換下,又匆匆洗了把臉,出來的時候她還在逗貓。

    他走過去將貓從她懷裏拿過往地上一丟。

    “去洗漱。”他拉過她,“都幾點了。”

    事實上她在他這裏沒怎麼待過,除了年後那幾天在這兒睡下平時只有週末纔過來。就跟平常男女朋友一樣,說一會兒話然後早晨一起醒來再奔向各自生活。

    再次鑽進被窩裏都十點多了。

    她身上穿着薄毛衣和秋褲,牀墊下有電褥子的溫度一點點滲上來暖和極了。那會兒梁敘正枕着手臂閉着眼睛,乾淨的黑色短袖鬆散的貼在皮膚上。

    房間裏只留着牀前暗淡的壁燈。

    窗戶沒有拉簾子,有白月光灑了進來,落在了地上還有他的腳邊。餘聲趴在牀上將臉側向他,依稀只看得清他硬朗的側臉和緊抿的薄脣。

    “睡不着?”那雙脣忽然動了。

    餘聲輕輕的‘嗯’了一下,接着便看見他睜開眼看過來。她的臉又白又小,頭髮較年前長了搭在了頸間,依舊有些軟軟的翹起。

    “給你瞧樣東西。”他說,“看不看?”

    餘聲目光亮了一下:“什麼呀?”

    陽臺邊上蹲着的其其喵了一聲,像是在附和她。白月光從他牀腳慢慢滑過到了牆壁上,像是慢動作回放一樣悄然走過。

    “先把眼睛閉上。”他嗓子裏帶着笑。

    餘聲那會兒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還是聽話照做。大概過了好幾分鐘還沒有動靜,餘聲閉着眼有些急了,只聽見有什麼東西刷刷在響。

    “我沒說話不許睜開知道嗎。”接着又聽他道。

    一兩分鐘後終於被通知可以了,餘聲眨了好幾下眼睛纔看清。牆上被壁燈照耀的地方有一個清晰的光影,那雙修長的手裏拿着一個用紙做的神似五角星的物件,怎麼看都有着星辰的樣子。

    他一手枕在腦後,一手舉着那物件。

    餘聲將被子往頸邊輕輕拽了拽,微微挪了下脖子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枕在牀上。她看着牆上的光影,嘴角彎起來慢慢閉上眼睛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時天已經微微亮了起來。

    她睡得還迷迷糊糊看見摺疊牀已經收了起來,昨晚睡前知道他這周單休今天還要去琴行。餘聲心裏有着自己的盤算說了不去,他走前已經買好熱粥小菜放在牀頭了。那張摺紙塞在她的枕邊,平凡漂亮。

    其其趴在身邊一直叫,她才懶洋洋的爬了起來。

    一個人吃了早餐然後揣着手機就跑出去溜達,週末的街道比以往人更多了。餘聲去了就近的市場,那裏有賣生活文具計生用品的鋪子。

    她一家一家往過轉,眼花繚亂。

    後來買了很多房間裏可擺弄的裝飾品,從市場裏轉出來已是日上三竿手上拎了兩大袋子。那會兒時間還不算太遲她又在街上逛了一圈,尋了一個玉石店走了進去。

    跟在陸雅身邊那麼多年,識玉的本事還是有的。

    餘聲穿着太簡單樸素,女店員也只是象徵性的過來問了一下又熱情的向旁邊一對夫妻走去。她在櫃檯邊來回轉了兩圈,目光在一個吊墜是象牙模樣半根大拇指長的透明白色玉石面前停留了好大一會兒。

    “那個我要了。”她對店員說。

    後者看了她好幾眼,想說什麼還是沒開口,從專櫃裏將那象牙玉石拿了出來,正要用盒子包裝起來被她攔住了。

    “直接給我就好了。”

    店員愣了一下遞給她,餘聲往兜裏一塞然後刷卡付賬走了出去。外邊的太陽這會兒已經很曬了,她拎着一堆東西走一會兒歇一會兒用了二十多分鐘纔回到租屋。

    然後便開始大張旗鼓的佈置收拾起來。

    梁敘電話過來的時候大概一兩點的樣子,她將房子已經弄得差不多了正坐在牀上休息。他似乎是聽到了她的輕喘,有些下意識的皺眉。

    “做什麼了喘成這樣?”

    梁敘放下吉他,抽身去了外頭一面抽菸一面問她。餘聲喝了幾口水避重就輕說自己剛做了幾個俯臥撐累壞了,惹得梁敘笑了。

    “你還會做俯臥撐?”他問。

    “……”餘聲被他一噎,“那有什麼難的。”

    梁敘這回笑的更厲害了,他夾着煙的手撓了下額頭。那天的涼風自西向東,將他菸頭的腥火吹得奇亮。

    “中午喫的什麼?”他吸了口煙,又問。

    此時餘聲已經有些餓的前胸貼後背了,忙活了大半天早已是飢腸轆轆,就連其其都不能安慰她。

    “就隨便吃了點。”她眼珠子軲轆在轉,說到最後聲音都小了,“你什麼時候忙完啊?”

    梁敘低頭撣了幾下菸灰:“再一會兒。”說完又補了句,“要是無聊就出去逛逛別老悶房子裏聽到沒有,我忙完就回來了。”

    掛了電話他擡頭看太陽,西邊正下。

    梁敘抽完一根菸又進了琴行,周顯和陳皮正各自忙着手裏的工作。他們最近做曲子學樂器,平時能湊在一起的時間也並不多。

    地下室裏就他們仨兒,吉他拍的震天響。

    陳皮將耳機拿了下來伸了伸懶腰,靠在椅子上伸直了腿休息。看那樣子着實累着了,不停的打着哈欠唉聲嘆氣。

    “譚叔到底啥意思。”陳皮絮叨,“這都多久了就這樣不管我們?”

    周顯看過去一眼又低頭弄自己的,梁敘像沒聽見似的由着這傢伙自言自語。這會兒除了琴聲的動靜還有下樓梯的腳步聲,三個人同時看去。

    “說我什麼壞話呢?”譚家明已經走了進來。

    陳皮跟做壞事被老師抓住一樣立刻坐端坐正,一不小心碰到貝斯差點掉到地上去。梁敘勾着嘴角笑了一下,周顯也停下了動作。

    譚家明看了他們仨一眼:“喝一杯去?”

    這提議那倆自然是沒什麼意見,梁敘看了下時間讓他們幾個先去,自己回了紅磚衚衕找餘聲。可他一到租屋就看見她和貓睡熟在牀上,連房門都沒關嚴實。

    然後腳步一停,被屋裏的陳設驚得一愣。

    牆上貼着淡綠色的壁紙,桌子上擺着一些女孩子喜歡的小物件,陽臺上掛着他昨晚的髒衣服,似乎已經被太陽曬的差不多了,風從窗戶吹進來衣襬一搖一搖。

    這感覺真他媽溫馨。

    餘聲聽到動靜慢慢動了動,手指揉了揉眼睛。其其被她擡手的動作也弄得睜開眼,一人一貓同時看到梁敘,人醒了貓溜了。

    梁敘俯身蹲在牀邊看着將醒未醒的姑娘。

    “你這麼賢惠。”他說,“我壓力是真大。”

    餘聲嘻嘻一笑,從牀上坐起來,得意的掃了一圈屋子。她身上的毛衣看着柔軟極了,鬆鬆垮垮的搭在頸間鎖骨很清晰。

    “我厲害吧?”她歪着腦袋看他。

    梁敘低聲點頭直笑,然後將她的腿移到牀下給她穿鞋子。純白色的帆布鬆糕鞋簡單大方,她隨隨便便一穿哪怕什麼都不做看着就很乖了。

    “我們要出去嗎?”她問。

    梁敘‘嗯’了一下,擡眼說:“帶你見個人。”

    然後拿過被子上的墨藍色外套給她穿上,餘聲問他見誰得知是譚家明還挺興奮,屁顛屁顛的跟在他後頭就去了。梁敘攔的計程車,路上不知道前頭怎麼回事兒特別堵。

    距離說好的地方已不太遠,他便帶她下車徒步過去。

    餘聲走在街上四面看小蹦小跳,一會兒扯着梁敘的袖子一會兒又丟開他自己往前跑。過馬路的時候她不知往哪兒看撞上紅燈都沒注意被他一拉,下意識的就拽住他胳膊。

    “什麼呀這麼硬?”她吃了一驚。

    或許就是蹭到了他胳膊肘上的骨頭,可這話成年人耳裏怎麼聽都有些別的意思。旁邊的汽車一輛接着一輛急促駛過,梁敘還握着她的手目光很靜。

    “要不再摸一下。”他微俯身說話聲又低又輕,“軟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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