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肖南戳他手臂,“你怎麼啦?”

    “什麼怎麼?”燕景明若無其事的回答她,想想又壞笑起來,揶揄肖南:“哦——我被我婆婆欺負了,心情苦悶。”

    肖南的婆婆是R市剛退休的婦聯主任,一腔熱血無處拋灑,便可了勁的要調教個一百分兒媳婦出來。肖南女扮男裝多年,生活習慣上難免大大咧咧,因此婆媳之間摩擦不斷。李巖工作需要常常出差在外,一回家面對老孃和老婆劍拔弩張,肖南生龍活虎、上躥下跳、積威在前,他下意識的就護着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孃。

    自認已經受了天大委屈的肖南,一下子怒火滔天,於是兩夫妻就打起來了。

    肖南撓頭,“以後不會了……會也不找你。”

    燕景明笑起來,“被我們那隻小怪獸嚇壞了?”

    肖南正捻着花生米喫,一想起那晚洛北北的冷麪,手一哆嗦,花生米掉了一顆。

    “唉……她可真兇啊!一點面子也不給我留。”她皺眉,“不愧是和秦桑一個基因的。”

    “錯!”燕景明下意識的辯駁:“她可比秦桑善良多了。”

    肖南偷笑,“阿宋說你和她好上了,看來是真的嘍?”

    “假的。”燕景明苦笑,“她和黎卿辰的哥哥正好着呢。”

    肖南長長的“哦.”了一聲,“也就是說,你要是痛下殺手橫刀奪愛,這一下子就得毀他們兄妹兩個……恩,這事是有點不積德……”

    “我和黎卿辰不涉及感情,沒多大問題。黎家勢力再大,這裏也是我們地盤,我不擔心這個。”燕景明煩躁的摸出煙來點上,狠狠的吸了一口,又給自己杯子裏滿上。

    “小四啊,”他揉太陽穴,“只是,你說我要是和洛北北好上了,到最後,她會不會又是第二個你呢?”

    肖南愣住一下。這些過往一直以來是一個禁忌話題,如今燕景明這麼大大方方的問起,她一時之間難免有些酸楚。

    畢竟,這曾是她整個少年時代最深刻的眷戀。如今被燕景明以這樣完全癒合的姿態舊事重提,她縱然坦蕩,也覺得有些小小異樣。

    “不會。”那麼一小會兒之後,肖南輕輕的說,“二哥,她和我不一樣的。你有這份擔心猶豫爲她着想,她就一定和我不一樣。”她扭頭直視燕景明,很認真的語氣:“如果你也這麼爲我猶豫過,我就不會離開你了。”

    如果當初,你也爲我想過如今你爲洛北北猶豫的這些,那麼我何嘗不願再等一個十年?

    如果當初,你告訴我只要再一個五年就能等到你翩然而歸,從此青山獨對,那麼我何嘗願意忍痛慨然割捨?

    安心,她不會是第二個我,因爲在我之前,你從沒有失去過。而在她之前,你失去了深愛過你的我。所以當初你沒有懂得的那些,如今全都熟爛於心。因此你那隻小小怪獸,不會是第二個肖小四。

    燕景明低頭,好一會兒他轉過臉來,伸手掐肖南下巴捏了捏,“小四……對不起。”

    “我們兩個的賬早就算不清,糊塗着吧還是。”肖南灑脫的笑,“這樣好啊,以後我就不用老是費心盯着你了。”

    “可是我還是要費心盯着你。”燕景明溫和的笑,“小四,有什麼事還是可以來找我。我是你二哥,雖然——我也挺怕那隻小怪獸的。”

    “別!”肖南擺手,“到點了,我買菜做飯去,下午我婆婆來驗收。二哥我走了。”

    燕景明點頭,招手酒吧送過來一個四方的精緻紙盒子,遞到肖南手裏,“這是新出的慕斯蛋糕,”他習慣性的摸摸她頭髮,寵溺依舊,“給你帶回去,討好你婆婆。”

    肖南誇張的扮鬼臉,跳下高腳椅子,拎起盒子往外走去。那瘦弱背影在門口光亮處漸漸模糊,就像從某人生命裏淡去某樣痕跡一樣。

    這是一個關於年少深愛與終究錯過的故事,燕景明在其中一醉便是五年。而如今他醒來,爲的是等待另一朵花開。

    洛北北如果早知道會遇到黎銘,她就不會強迫燕景明停車,跑下去喫路邊那一塊錢三塊的臭豆腐了。

    現在她眼睜睜看着黎銘從路對面過來,手臂上折着件黑色外套。身上穿着純白襯衫,領口和袖口處都鑲着金色的邊。時隔半個月沒見,他明顯瘦掉一圈,風吹過白襯衫貼上他身體,有些空蕩飄忽的落寞意味,讓人心疼。

    而這點讓人心疼的落寞意味,在陳沛沛緊跟其後出現時,消失殆盡。

    洛北北此時左手捧着半個撕下來的一次性快餐盒,右手裏握着根竹籤,削薄的竹籤上顫顫悠悠挑着塊奇臭無比的焦香豆腐,而她嘴裏含着一整塊,燙的直呼氣,吐出來又來不及,就這樣尷尬的戳着。

    黎銘眼神正散漫而冷漠的掃過前方,在無意間勾到洛北北時猛的頓住,熱切起來。

    他腳步下意識放慢,陳沛沛狐疑,順着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去,見是洛北北,她臉色先也是變了,然後硬生生轉爲若無其事。

    “好巧啊,”陳沛沛很友善的微笑着,擋在黎銘前面,截斷了那兩人的對望視線,“洛北北你也來這裏做運動?”她指指洛北北身後的健身館。

    洛北北忍着火辣辣的疼,把那塊幾乎是剛出油鍋的臭豆腐生吞下去,舌尖舔着上顎被燙脫了的皮,她微笑搖頭。

    黎銘在陳沛沛身後,仍舊沉默而目不轉睛的看着她,那眼神是……自知從此咫尺天涯的無奈、遙遠,讓洛北北看着心裏一陣陣淒涼。

    陳沛沛明顯也不好受,勉強客套了幾句,她側臉去暗示黎銘,可以離開了。黎銘卻定定的看着洛北北,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遞過去,他沉默的用手比了比她嘴角沾到了醬汁。

    洛北北不接。而陳沛沛再也忍不住,別過了目光去眼不見爲淨。

    那場景實在悽悽,三人各自悲劇。

    燕景明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無聲無息的從後面掩過來,溫柔的扶住洛北北的肩,輕掰過她的臉,他的手指溫暖乾燥,仔細抹過洛北北脣邊的褐色醬汁,末了又用手背掖了掖她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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