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景明,”黎卿辰忍着強烈的頭暈噁心,側身去查看燕景明的傷勢。燕景明動了一下,然後他極艱難極費力的撲騰,硬是從安全氣囊和變形的駕駛室裏脫身出去。

    有熱心的車主見這邊發生了事故,趕來幫忙,燕景明和其他人一起把黎卿辰救了出來,確定她傷勢只是輕微後,燕景明不顧周圍人勸阻,堅持先行離開。日光最毒的下午兩點鐘時分,天地間一片晴好,燕景明形容狼狽,臉色慘白,轉身而去之時的神色讓在場的所有人心驚肉跳。

    李磊崢問過燕景明一句話:二哥,你平時那麼自如一個人,怎麼跟北北在一起就那麼喜歡較真呢?

    燕景明在一路狂奔之中反反覆覆的想着這個問題,他的全世界只剩下這個問題,耳邊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他全身都疼,心臟最甚。

    較真,是因爲他當真啊!

    終於到了醫院門口,上臺階時燕景明踉蹌了兩步,忍不住停頓了一下,額頭上冷汗滾滾,他皺了皺眉,彎下腰大口的嘔吐。

    再擡起頭時好像周圍的光線暗了許多,燕景明閉了閉眼,輕輕在肋骨處摩挲,隨即傷處疼的他倒吸一口涼氣。

    終於找到洛北北時,她的臉色比他的更白,燕景明的心一下子沉入不見底的深淵,“洛北北,”他雙手輕輕搭在她肩上,彎下腰去,緊緊盯着呆愣坐在那裏的洛北北眼睛看,“洛北北你看着我!”

    洛北北整個人在他的手下渾身顫,連牙齒間都傳來細碎的清響,她擡頭,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燕景明。

    “北北,”燕景明咳嗽了一聲,嚥下喉頭的腥甜,他的聲音卻比三月的春風更溫柔輕軟,“……孩子呢?我們的孩子呢?”

    洛北北張嘴說了句什麼,可是她聲音太低,燕景明的耳中塞滿了尖銳的鳴聲,他並沒有聽清楚那句話。只看見洛北北眼底涌起的大片大片荒蕪,還有她清慘的搖頭。

    耳鳴忽近忽遠,燕景明終於鬆開了手,“洛……北北……”他不住的咳嗽,握拳抵住嘴脣,黏糊的血吐在掌心裏,被他握緊,如同握緊他想象中已然失去的親愛寶寶,“你夠狠,”他一字一字,咬牙切齒。

    洛北北猛的睜大着眼睛,眼淚滾滾而下,她站起來向他伸出手,語調幾乎是哀傷到泣血:“燕景明……”

    燕景明往後退,伸手阻止示意她不要靠近。他站定,肺腑之間尖銳的疼痛擴散到每一個細胞,眼前的洛北北漸漸看不清楚,他模糊的意識,停留在了這之後漫長歲月裏讓他萬箭穿心的一刻。

    這一生,他只倒退過這一步,未曾想,由此便使得他和她的往後隔了萬丈洪湖……

    “你再說一遍?”洛北北傻眼。

    “小姑娘,你確實沒有懷孕。噁心乾嘔的症狀呢是腸胃發炎引起的,”醫生是個五十多歲的和藹男子,這種情況見多了,笑容溫和,“像你們這種工作壓力大的小姑娘,假性懷孕的情況越來越多見,不過你別擔心,你還年輕,調整好心態,想懷孕還是不難的……”

    洛北北的臉色比白紙顏色更慘,“醫生,”她低低的問:“我這樣的情況,用驗孕棒可能驗得出陽性反應嗎?”

    “當然不可能,”醫生笑了,“驗孕棒的失誤只發生在早孕沒能檢測出,怎麼可能明明沒有懷孕還會陽性反應呢!”

    燕景明抽開了手,以一個拋棄的姿勢,“你夠狠,”他冷冷的說。

    “燕景明!”黎卿辰驚恐不安的匆匆趕來,洛北北頭一次見到她如此形象狼狽,她伸手接住仰面倒下的燕景明,兩個人同時倒地。大批的醫生護士跑過來急救,容磊、顧明珠,還有好多的關家人,看向她時都是可怕的喫人眼神……

    “洛北北!洛北北!醒過來!你在做夢!快醒過來!”秦桑拿浸了涼水的毛巾敷在她臉上,總算把她刺激的醒了過來。

    “姐……姐!”洛北北驚魂未定,緩過氣來掀被子就要下牀,被秦桑一把按住,“別去,他那兒現在裏外三層都是人,你去了也見不着的。”

    洛北北簡直要哭出來,撲到牀頭顫着手拿過自己的手機,給李磊崢撥去電話。李磊崢不接,她再打,卻被按掉。隨即李磊崢發來短信,兩個字:“平安。”

    洛北北把這條兩個字的短信顛來倒去看了足足五分鐘,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把手機貼在滿是冷汗的額頭上,她痛苦的閉上眼睛,蜷縮着身體。

    秦桑心裏暗自嘆氣,昨天燕景明動的是大手術,關家在最短時間內調集了能立刻趕到這裏的所有頂級醫生,燕氏旗下的私人醫院更是高手傾巢而出,整個醫院氣氛格外緊張。燕氏六少聚齊,李磊崢在那邊忙過不來,秦桑一個人挺着大肚子,怎麼勸洛北北都是紋絲不動木頭人一個,最後沒辦法,直接給她紮了針安定,讓司機扛着回了家。

    “姐……”洛北北啞着嗓子喚秦桑,“我要見他,我想看看他啊!你想想辦法,求求你了……”

    “北北,別說那裏現在人圍人、水潑不進,就是我能有辦法我也不能帶你去:你媽媽下了死命令:她明天中午的飛機抵達,她來之前,你哪裏都不能去。你要是少了一根頭髮,她拿我和小齊是問。”

    洛北北出不去,有人卻找上門來。

    孟芳芳站到洛北北面前時,洛北北不在哭,只是抱着膝坐在牀上一動不動,她長長的睫毛上沾着淚,眨眼的時候如同沾了露水的蝶翅在輕輕顫。

    “我去看過了,手術已經做完了,很成功,他人還沒醒,但是已經過了危險期。”孟芳芳倒了溫水,遞到洛北北手裏,“喝點水吧,當然,你也可以選擇潑到我臉上。”

    “黎卿辰,給了你什麼?”洛北北不接,問道。

    孟芳芳輕笑,“你給不了的東西。”

    “你真厲害,孟芳芳,”洛北北由衷的輕聲贊她,“你總是能最大程度的從一個人身上得到別人給不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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