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浪漫的表白場景。”
“表白情話100句。”
“流行的十大表白方式。”
……
“電影院表白?太高調了他不會喜歡的……寫情詩?我還是別獻醜了……這是什麼?”
樑子點開一看:“我曾花了一個學期的時間繡了一幅十字繡做成抱枕送給他……我的媽呀,要我繡這玩意兒起碼十個學期吧!那得等到什麼猴年馬月去……”
“下圖附上我給男朋友做的布偶娃娃以供參考?這是……喂!爸!去年我湊滿減買的……啊不是,聖誕送你的那雙五指襪你放哪兒了?”
正在幫張雨時剪腳指甲的許霆裕在外面衝他喊:“自己櫃子裏翻去,找到趕緊給我拿走!誰穿那玩意兒我又沒腳氣……”
“就知道你沒穿……”樑子拿着還在塑料包裝袋裏封着的白襪子看了看,“還是算了……這發展不對啊,全是手工作品弄得小女生似的!”
樑子一手捏着襪子在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一手拇指繼續在手機屏幕上劃拉:“我給我女朋友在網上定了一本手翻畫,她收到後開心的不得了……”
“咦?”樑子頓時來了精神,“這個我會啊!”
然後反手就在網上買了本空白的連環畫本,並留言:“你好店主,請幫我發順豐到付,我會給你好評哦……好了,搞定!”
幫張雨時把襪子穿好,許霆裕站起來問他:“什麼搞定了?你一上午在那兒鼓搗半天,是跟人家說了嗎?”
“不是,我想到怎麼跟我哥表白心意了。”
“……”許霆裕徑直進了衛生間,合着弄了半天連八字的一撇還沒落筆呢!
“對了。”許霆裕邊擦手邊說,“這兩天你去店裏把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收一下,完了我給你二爸改一個休息間。”
“啊?我二爸去店裏幹嘛?”
“……你管呢!萬一要去呢!”
樑子撇撇嘴:“知道了!”然後又看向張雨時,“你看我爸那什麼都不懂的樣兒,根本配不上二爸你,那都是我以後喫飯的家當,怎麼就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張雨時但笑不語。
許霆裕又拿了個蘋果過來削:“說什麼?這小子又翻我什麼閒話呢?”
“說你好,配得上我。”張雨時剛說完,“許霆裕就遞了一塊兒蘋果到嘴邊。
樑子:“我也想喫。”
許霆裕咔嚓又削下一塊兒:“自己啃去。”
眼看着這一塊兒又喂到了張雨時嘴邊,樑子終於妥協了:“啊……我好嫉妒啊……”
“想要嗎?你本來也可以有。”
在被着重強調的“本來”中,樑子終於被氣走了。
——
趙亮來店裏的時候,發現樓梯旁邊有兩個工人打扮的師傅在測量什麼。
“許叔,這是?”
“哦,這個啊,準備裝個電梯。找樑子?”
“對,這學期最後一次團日活動我們負責,大家打算出個海報,想讓樑子幫我選個配色,畢竟他專業的嘛。”
“去吧,他樓上呢。”
“好。”
樑子還在房間整理東西,趙亮進來的時候差點沒地方落腳。
“怎麼弄得這麼亂。”
樑子推了下旁邊的紙箱讓趙亮去牀邊上坐下:“哎,18了,家裏不養了,要被趕出去自立門戶了!”
“盡瞎說。”
“怎麼不是,我爸說讓我趕緊搬走給我二爸騰地方呢,明明還有幾間屋子放着不用非要用我這間。”
趙亮這才明白就二層樓高,好好的爲什麼突然要裝個電梯。
窗邊陽光燦爛,樓下樹梢驚掠過的飛影留下幾聲鳥叫,趙亮想起這扇窗戶外面就是十米橋下的那條小河,對岸不遠處就是學校南校區。
趙亮看着箱子裏的一堆畫具畫紙:“這些你打算放哪兒?家裏能放得下嗎?”
“不折騰了,差不多用不上的我就直接搬出去扔了。”樑子又看看桌邊那一堆,“就是這些畫挺可惜的,扔了吧捨不得,全留下又不太現實,以後真的得有個大房子啊。”
“要不我幫你問問?”
“嗯?”
“我們學校有個愛心社,他們經常會抽空做一些手工藝品拿出去義賣,或許你願意的話可以把你的畫交給他們處理。”
“嗯。”趙亮隨手給學生會的朋友發了個微信,那邊很快就回復說好。
整個房間,櫃子裏桌子裏的東西全被翻了出來在桌面牀上地板上攤成一片,帶着樑子學習的生活的氣息把趙亮包圍在中間。一本不起眼的黑色速寫本正擱在桌角一疊最上,趙亮就伸手拿過來隨意翻開。
大概是樑子之前用來練習人物速寫的本子,乍一翻開是幾幅男生輪廓,側影很少,背影居多,趙亮漸漸翻着,奇怪爲什麼沒有正面。直到後面陸續出現了一些用彩鉛或顏料暈着顏色的,人物細節逐漸清晰起來,趙亮在上面發現了一件去年學校藝術節統一發的帶紅色裝飾的文化衫。
畫上的男生難得地回過了頭,明明只有人物,趙亮卻瞬間聯想到周圍,就像今天的天氣一般陽光正好。
他當然記得,那天大家在學生會忙活動佈置忙了一上午,出來的時候光線明媚得晃眼,大家一起正要去食堂,路上籃球場的同學以一塊紅燒排骨爲謝拜託他幫忙佔個位置,然後他笑着說兩塊。
他就很平常地衝着籃球場方向笑了一下而已,卻沒想到被定格在了某個畫本上。一整個本子就畫一個人。
趙亮莫名覺得有些眼痠,鬼使神差讓他去拿下一本。果不其然。
只是這一本上的要更早。有多早?
趙亮回想記憶中自己會有可能騎自行車的那一年,那是高考結束自己第一次聯繫到去做學生家教的那一年,當時趙亮爸的自行車已經有一段沒用過了,擦洗乾淨後又上了一遍油,趙亮適應了兩天才敢騎上車來車往的馬路。
趙亮想不到樑子是什麼時候怎麼看到自己的。
像是想要一直畫到最滿意爲止,一連幾張全畫的是石橋上騎着自行車而來的人,由遠而近,由小到大,直到最後停在了一幅衣角翻飛碎髮揚起的側影上。
下一張紙是空白的,但趙亮看到上一頁的背面直接用炭筆寫了幾行字。
像現在一樣,樑子的字畫得很好看。
“有人說,人生有兩大快樂,一是你沒有得到你心愛的東西,於是你可以去追求和創造,另一是得到了你心愛的東西,於是你可以去品味和體驗。”
“我能想象到的人生也有兩件快樂的事。”
“兩件都是你。”
趙亮讀過些周國平先生的書,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讓自己驚心駭神,也讀過些古今中外的情詩,沒有一首像此刻這般讓自己不能自持。
趙亮低頭看着,指尖摩挲着,眼裏的情緒溢出又被壓下去兩遍,然後他聽見樑子站在門口叫自己:
“……哥?你……”
趙亮擡頭的時候眼眶裏的水汽還沒有完全退卻,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樑子看來有多麼閃閃發亮,這多少讓站在那兒正處於猝不及防的無措中的樑子稍微不那麼慌張了些。
然後樑子就聽見他對自己說:“成績出來以後我還沒有送你禮物吧?想要嗎?”
“……要?”
“我送你一個吻吧,想要嗎?”
曾幾何時,趙亮還悄悄問過自己,若是被發覺了自己藏起來的心思,你是會走近一步,還是退遠一步。
不過樑子站在那裏沒有動,攥着塑料袋的手試了兩次也沒能準確伸進褲子口袋裏,乾脆一下把塑料袋扔在地上,才從口袋裏翻出來一個小冊子。
“……哥。”
不明所以的趙亮不明所以地接過來,翻開了一頁。
“?”
“要這樣。”樑子做了個快速翻書的動作。
於是趙亮低頭試着照做了一次,“噗嗤”一聲樂了:“你是怎麼……”
話還沒說完,就被走近一步的樑子吻住了。
片刻後梁子短暫地分開,趙亮得以深呼吸一口,吸進了樑子氣聲裏吹過來的熱氣。
“我要。”樑子輕輕說。
然後趙亮的臉被雙手捧起來,嘴脣緊接着又被深深地,深深地吻住了。
趙亮想問他小冊子裏那兩個小人是怎麼親在一起,頭上還冒出喜歡你的愛心的。
但他現在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