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心流大師 >第54章 暈血
    【我們要努力像日出一樣,越來越耀眼。永遠相信美好的事情即將發生,衆生皆苦,別人都在對抗,你不能輸。】

    時與和捧着花的夏酌來到急診科袁庭雪的辦公室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小護士好心提醒道:“病房不在這邊兒。”

    “我們是來找袁主任的。”時與說。

    “袁主任在忙。剛有個事故,挺嚴重的。”護士瞄了一眼夏酌手裏那捧賞心悅目、價格不菲的花束,說,“你倆要不把花兒放下,別等了。”

    “不是袁主任的兒子來給她拜年了吧?”另一個護士好奇地看向這邊。

    “中考狀元學霸兒子?還是富二代大少爺兒子?”又一個護士湊了過來。

    “倆兒子不能一起來嗎?”之前的護士問。

    好心的小護士被同事一提醒,斷然指了指時與:“還真像!這一看就是大學霸!”又指了指抱着昂貴鮮花的夏酌,說:“這位應該是大少爺!”

    時與用攥在指尖的那枝滿天星掃了掃夏酌的腦門,說:“你好啊,胡巍宇。”

    “請叫我大宇哥。”夏酌眼裏盛着好不容易在稱謂上佔到便宜的笑意。天才日常鄙視常人的學習能力,所以從來不肯叫常人一聲哥。此時天才被認作狀元學霸,也是理所應當的自然選擇。

    小護士問時與:“你叫夏什麼來着?夏真?”

    時與笑意未泯,朝夏酌擡了擡下巴,說:“我是夏假,他纔是夏真。”

    “我叫夏酌,斟酌的酌。”夏酌糾正道。

    “那你長得肯定像你爸,你爸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老帥哥!”小護士說。

    “淳兒你忙暈了吧你?誰年輕的時候是老帥哥啊!”另一個護士走了過來,上下打量着夏酌。

    李淳又問時與:“所以你是大少爺?”

    對,我以前還真是個大少爺,時與在心裏感慨了一下,趕緊擺手否認:“不是不是,我是夏酌的同學。”

    從來不是富二代,也再不是大少爺。我現在除了一套親媽給我留下的房子,沒別的財產了。時與面上笑着,心中黯然。

    急診科的護士雖然對袁主任的學霸兒子充滿了好奇和友善,但是實在沒時間多聊,只好放任夏酌和時與在急診大廳裏閒晃。

    他們觀察着來來往往的病患、醫生、護士、家屬,發現雖然是過年期間,但是來南醫這種大醫院掛急診的病患着實不少,病因也形形色色。有的病患是被人攙扶進來的,有的則是從救護車上被擔架擡進來的。

    時與也曾被擔架擡進過er。那時候他意識模糊,覺得如果不是救護車的聲音太過刺耳,硬生生地拉扯着意識,他其實是很想一覺睡過去的,因爲醒着實在太疼。

    這還是他第一次作爲旁觀者,眼睜睜目送別的病患被送進急診手術室。重新看到鮮血,再次聽到哭喊,他除了畏懼,什麼想法都沒有,只是憑空出了一身冷汗。

    急診大廳的平靜纔過去不久,一個被鞭炮崩到了臉的小學生正捂着半邊臉,被家長拉着一起嚎叫着往護士臺跑。一大一小剛跑過去,再次從時與身邊飛馳而過的,是正在被兩個急救人員火速推去手術室的淌在血泊中的一團模糊的血肉。

    時與怔然望向那片暗紅,難以抑制住心驚肉跳,胃裏也開始翻江倒海。

    夏酌見時與臉色發白,低下頭對着花束說:“與哥,所有人醒着、活着,就不可避免地會感受到痛苦。菩薩和醫生都很忙,不可能毫無遺漏和差池。遭遇無可逆轉,時間也不能平復所有的傷痛,我們只能自求多福地往前走。”

    “這是急診科的袁主任跟我說的。如果你出事兒的時候我能去醫院看你,我應該也會用我媽說的這些話來勸你,並且也給你帶一束花。”

    時與麻木地點了點頭。

    “我們都是幸運的,活着本身就值得感恩。”夏酌轉過身,擋在時與面前,攔住了時與釘在手術室方向的目光。

    “活着能看到花,還能看到花小美。”夏酌稍稍歪頭,捧起花束遞給時與。

    時與卻一把推開了。推開花束的手順勢扶住牆,躬身乾嘔了一分鐘,雖然什麼都沒吐出來,但眼前的黑霧終於漸漸散去了。

    “夏酌,你看到剛纔那麼血/腥的場面……不想吐嗎?”時與站直了,仍扶着牆。

    “哦,我還以爲是我自稱花小美,你纔想吐的。”夏酌眨了眨眼睛。

    時與深深吐納了幾口氣,又問道:“看剛纔那幫護士不認識你,證明你也沒怎麼來過袁阿姨的工作單位,怎麼心理素質這麼好?”

    “從小耳濡目染。”夏酌攙扶着時與,說,“咱倆別杵在這兒看戰爭片了,去我媽辦公室等她吧。”

    到了袁庭雪的辦公室,夏酌放下花束,又將時與拉到牆邊的看診病牀,按着他的雙肩把他按坐到了病牀上。

    時與若有所思的,眼神有些渙散。

    “與哥你臉色很不好,要不臥着休息會兒?”夏酌拍了拍時與的手。

    時與“嗯”了一聲,側臥到病牀上,閉上了眼睛。他的觀察力和記憶力確實比常人略勝一籌,這在備考時很有用,但在急診大廳裏觀看“戰爭片”就是另一碼事了。此時雖然閉着眼鏡,但眼前還是一幀一幀地速閃着各種各樣的血/腥畫面,有的是他剛纔看到的,有的是在車禍現場和德克薩斯州的那家醫院看過的。

    門外又傳來一陣嚎啕聲,夏酌見時與皺眉,立刻移步去關上了辦公室的門,幫他阻隔了那種誰聽了都會不適的聲音。

    夏酌輕輕撫了撫時與的鬢角,說:“我去給你買瓶兒水。”

    指尖剛離開鬢邊,手腕就被時與握住了。

    “不用。你坐下陪我待會兒,行嗎?”

    “行。”夏酌答應後,時與才放開他的手腕。

    門外的哭聲停止了,時與睜開眼睛看向夏酌,眼裏有些充血。他說:“你放我一個人在醫院待着,我會害怕。”

    “我在呢,別害怕。”夏酌搬了把椅子,坐在時與面前,俯身給他順着後背。“與哥,唯物主義一點兒。我媽說,人體就是個機器而已,皮膚是外殼,血液是燃料,心臟是發動機,大腦是主板。現在醫學技術發達,醫療設備先進,很多機器,出廠故障、後天損壞,其實都能修好的。”

    “身體壞了能修,那靈魂壞了呢?”時與說,“人體可以是機器,但人不是啊。唯物主義也要講科學,不能把複雜的東西草率地簡單化。就像王思恆經常吐槽的物理題,條件全都被簡化了,其實只是訓練一下思維,根本不現實也不嚴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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