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反應路通判自看在眼裏,“大郞可是還在讀書?”
大郞趕忙收回目光,朝路通判恭敬的行了個學生禮,“迴路大人話,是。”
路通判眸目掠過欣慰,到書架上抽了本書遞給他,“可有讀過?”
不是問‘看’,而是問‘讀’。
‘讀’與‘看’的意思可不一樣,看一遍不用理解也叫看過,可讀嘛,那是得喫透,理解透,才能叫讀。
大郞看了眼書封上的字——《弟子規》。
“讀過。”
路通判眉毛微挑,有些詫異,“哦?”
他在老祈家時聽老祈家的人說過,大郞別看塊頭大,其實只十一歲。
也聽說他們原先只是住在村裏,且日子並不好過,經常連飯都不能喫飽。
所以他一直以爲大郞只是啓過蒙呢。
“我來考考你。”
-
“咦,這是哪來的標緻閨女?”
一白髮老太由一箇中年嬤嬤打扮的人摸着從角門進來,擡眼就看到蹲在一壟番茄前的小姑娘,頓時雙眼就跟放了光一樣的驟亮。
路通判的顏控屬性完全的遺傳出他母親,路老夫人比他更甚,她的顏控是無關男女,但凡是長得好看的她都喜歡。
瞧瞧前面那閨女,巴掌大的小臉五官無論是拆開還是合起來都是精緻得不得了,蹲在那託着下巴眼巴巴的盯着她面前的燈籠果,那可愛的樣兒,讓她只瞅上一眼便再難移開視線。
春嬤嬤服侍了路老夫人幾十年,最是知道她這點的人,忍着笑的小聲道:“回老夫人話,老爺今兒請了高人來府上,想來這位小姐應該是高人的家眷。”
祈寶兒本來就是面對着角門位置蹲着,聽到聲兒已經擡眼看了過來。
只是,她看着眼前的兩人眼神有些怪異,路老夫人只覺得她似乎是在看自己,又似乎不是在看自己。
還以爲是自己剛纔突然出聲的嚇到小姑娘了呢,路老夫人聲音都柔得不像樣的小聲道:
“閨女,你是跟家人一起來到府上的嗎?跟奶奶一起回屋好不好,奶奶拿東西給你喫,你喫着慢慢等。”
自覺自己此刻一定是慈愛奶奶形象的路老夫人不知道,就是春嬤嬤現在看着她的眼神都有些詭異,覺得她像個狼外婆。
祈寶兒的視線終於從路老夫人的肩頭看向路老夫人的臉,這一看她眉心又是一皺。
老太太的印堂可真黑啊。
她是直接說,還是委婉點?
“老奶奶,你身體還好嗎?”
主僕二人被這話問得皆是一愣,接着兩人都面露慈色的笑了,路老夫人拍着春嬤嬤的手樂呵呵的,“小閨女可真懂事,放心,奶奶身體好着呢。”
哦,那就好。
“老奶奶,你肩膀上扒着個小孩,和通判大人長得很像。”
路家人個個身上都染着陰氣,可能原因就是這個鬼娃娃。
路老夫人與春嬤嬤倆都是變色一變。
路老夫人先是面露驚恐,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般眼中閃過絲愧疚,接着看向了祈寶兒的目光已經不再是喜愛,而是審視。
但她的目光雖是審視,卻並無惡意。
春嬤嬤則是先擔憂的看了眼路老夫人,然後低下了頭,在低下頭那瞬間,祈寶兒看到她臉上的擔憂神情已經變成了一臉晦澀。
路老夫人肩膀的鬼娃原本只是扒在那雙手摟着路老夫人的脖子,在聽到祈寶兒點明瞭他的存在後,立刻對她齜牙咧嘴。
可偏偏他長得挺奶萌,咧着嘴一點不嚇人不說,還挺可愛。
鬼娃只是全身沒有血色的蒼白,祈寶兒沒有騙路老夫人,他五官長得很像路通判,一看就是有血親關係。
身上的衣服也是明亮又華麗。
祈寶兒更是一眼就能看出,這個鬼娃和飄仔不同,他是個時常能享有到香火的飄。
路老夫人突然鬆開春嬤嬤的手大步來到祈寶兒面前蹲下。
她原是站在角門前的陰影處,這麼一走動就來到了陽光下,鬼娃在觸到了陽光那一刻尖叫了聲,不得已的鬆了手又飄到牆邊站着。
“奶奶。”小鬼娃蒼白的小臉滿是委屈,眼中只有路老夫人。
“高人,您能看到我孫孫是不是?他現在好嗎?他真的就在我旁邊嗎?”
祈寶兒收回看鬼娃的視線看向路老夫人,只見她臉上只有焦急與期盼,已經沒有了一絲的恐懼。
祈寶兒點頭,“能,路大人請我來的。”
路老夫人明白了,原來兒子今天請來的高人就是眼前的小姑娘,而不是她的什麼家人。
又一個誤會由此而起,自己最出息的兒子請來的人,她還有什麼可不信的?
“那他現在還在我背上嗎?”
祈寶兒搖了搖頭,臉上的肉肉隨着她的搖動微微晃了晃,小胖手一指角門旁的牆邊。
“你們平時有人給他上供香火,他才得以白天也能現身,只是他身無功德,依舊會懼怕陽光。喏,在那呢。”
頓了下,她又補充道:“你剛纔走動了下他被陽光傷到了,現在很難過。”
路老夫人那顆心啊,就像是被刀給劈了的鈍痛,連忙着起來小跑着又回到角門前的陰影下。
無奈什麼都看不到,她紅着眼在牆角到處掃,“二寶,二寶你在哪?奶奶不對,奶奶不該亂走,二寶你痛不痛啊,奶奶給你吹吹。”
春嬤嬤有些怕,但還是守着本分的忍着恐懼上前,扶住失措的路老夫人勸道:“老夫人,您別激動,仔細自個的身子,有小高人在呢。”
“對,對,小高人。”路老夫人轉身又想衝向祈寶兒,只是在就要觸到陽光時她頓住了腳步。
雙手合十的朝着祈寶兒連連哀求道:“小高人,求求您,求求您了,能讓我看看我的二寶嗎?
他還好嗎?他傷得重不重啊?有沒有哭?”
焦急不似做假,關心也沒有虛僞。
祈寶兒輕嘆了聲走了過來,招招手示意路老夫人低頭。
路老夫人不明白她什麼意思,以爲她是有什麼話要和自己小聲說,忙低下了頭伏耳過去。
祈寶兒擡手在她眼前虛虛一抹,“現在你能看見了,一刻鐘時間。”
路老夫人怔了下便是大喜,連道謝都忘了的忙轉頭就朝牆角看去。
看到牆邊的那道身影,她眼淚立時就下來了,哆嗦着脣咕嘟出聲,“二寶。”
聲音細得除了祈寶兒誰都沒有聽到。
“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