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喜悅的心情並未持續兩天:
自願去嫁人的宮女三百餘人,金枝想與將軍們商量個嫁人的法子出來。
這其中來做此事的便是遊飛塵。
老將軍們固然想要將士們安定下來,
可他們不敢與女官們打交道,
便將資歷最淺的遊飛塵推了出來。
遊飛塵並不知宮裏主理此事的是金枝。
等到了宮裏他垂頭慎行,
忽聽得有個熟悉的聲音:“飛塵?”
遊飛塵擡起頭來,
看到了自己意想不到的兒時夥伴。
“金枝?!”
金枝穿着尚宮的女官服裝,頭髮也梳得利落乾脆,
出落得越加明豔動人,
可說起話來還是那麼親切自然:
“你小子出息了?聽說如今是大官了?”
六年未見的歡喜洋溢在遊飛塵眼裏。
他幾乎要哽咽,嘴上下意識鬥嘴:
“你不也是女官了嗎?穿宮娥的衣服倒不像個宰豬的。”
兩人自幼長大,相處模式就是這般你我無間。
金枝嘿嘿笑,不以爲意:
“宰豬行不行不知道,宰你小子順手擒來。”
說着便要去掐他脖頸。
手伸到一半忽得想起如今是在宮裏,便忽然落下手去。
遊飛塵的同僚逗樂子:“兩位還是舊相識呢?”
遊飛塵下意識維護金枝:“莫胡說。她爹是我乾爹。”
其實是金枝死去的公公是他乾爹。
汴京人很看重乾親,
對方果然不調侃了。
兩位便開始商討事情。
金枝將宮娥們的名冊交給了遊飛塵,又逐一叮囑他:“這後面還有一冊暗頁註明了每個宮娥的偏好,你千萬要幫她們把關。”
遊飛塵翻了翻名冊。
上面赫然寫着“某某,喜高個男子……”、“某某,需夫君有汴京口音”、“某某,願夫君愛笑牙白”。
“愛笑牙白?這是挑牲口呢?”遊飛塵嘀咕。
被金枝不客氣拍了一記:“你給我上點心,每個宮娥都得找着遂心的夫婿!”
遊飛塵縮縮脖子:“好!”
他即使已經當了武官,
可自小的血脈壓制讓他面對金枝只有敬畏。
其實遊飛塵做事挺靠譜,
他將那些宮娥的名冊又梳理一番
還提出可親自護送她們去邊地,
保證她們儘量在士官中挑可心的。
金枝這才放心下來。
兩人在場上說說笑笑。
不遠處一座閣樓三樓的小軒窗內。
朔絳臉上正陰晴莫定。
王德寶順着官家的眼神小心瞧過去。
就看見那兩人正在秋陽下親密無間。
哎吆吆。
這可如何是好?
王德寶小心出聲:“官家,不若我去請遊將軍喝口茶?”
“不用。”官家搖搖頭。
王德寶這就納悶了。
您這瞧着兩人不順眼吧,又不讓別人給拆散。
自己在這看着難受,這是何苦來着?
可他一點都不想打擾金枝。
她這些天在幫助宮娥這件是上傾注了許多心思和精力。
他絕不會因爲一己之好惡就生生生生掐斷她的希望。
他伸出手去,關上了窗。
金枝見了遊飛塵一面頓覺遺憾全消,當晚她就將象牙盒裏的符紙取了出來燒化了。
虹霓有些好奇:“大人不是原想嫁給遊大人麼?”
金枝搖頭:“他現在已經是大老爺了,我在宮裏又不知幾年,耽擱來耽擱去,到時候他娘抱不上孫子不得罵死我?”
第二天再見遊飛塵時她便笑眯眯道:“好好上上心,說不定你先從這些宮娥裏頭尋摸個媳婦。”
遊飛塵先是一愣。
他詫異擡頭看金枝。
金枝也絲毫不懼,繼續笑眯眯看着遊飛塵。
遊飛塵忽得明白了金枝的意思。
他臉色瞬間變得灰白。
再想起這兩天看到金枝在宮裏所受禮遇非同一般。
他也是官場上混的人,
自然能猜到這是因着金枝在官家心目中地位顯著。
也是。
官家從前在民間時就對金枝有意思。
如今他富有四海,又豈會輕易放手?
遊飛塵心裏說不出的苦澀。
看金枝暗示自己。
那應當是她也對官家有意。
他擡頭:
“嗯。”
不過官家若是欺負了金枝他也絕不會輕饒。
到晚間時朔絳來問金枝:“明日我有事要出宮一趟,你可要一起出去?”
當然願意!
每日困在這四角天空金枝都快悶死了。
她忙不迭點頭應下:“好!”
又講條件:“可不能太晚了我還要回來聽崔大家授課。”
朔絳淡笑:“自然耽誤不了你的。”
出門前裝扮。
朔絳照舊穿從前那身舊衣裳。
金枝這回卻有娘捎來的新衣裳。
她喜滋滋裝扮上,跟朔絳出了宮。
馬車出了汴京,東繞西繞到了個亂糟糟的車馬行。
“吆!來修車軸啊!”
車馬行的小夥計示意車伕停靠在大蓬裏。
朔絳示意金枝下車。
他帶着金枝上了另一輛車。
不多會大棚裏停靠着的幾輛馬車牛車亂糟糟趕了出來。
轉眼就各奔東西。
金枝瞪大眼睛:“這是爲了甩掉跟蹤?”
“正是。”朔絳點點頭。
金枝得意起來:“這還是我聽飛塵當鏢師時候給我講的呢!”
朔絳登時失去了興致。
他悶悶“嗯”了一聲。
車到一座府邸時,朔絳示意車伕停一下。
他進了院牆,很快便跳上了隔壁院落。
從前的永嘉侯府被哀帝賜給了親信,
後來朔絳登基後對方又獻了上來,
如今便空置着。
朔絳從房頂跳上去,在某塊磚後取出了個木盒。
他取下了木盒珍重收在了懷裏這才跳下來回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