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時太后來探望金枝。
金枝一人正在藏書閣翻書,聽得太后駕到便趕忙出來迎駕。
太后拉住她的手:“金娘子,我看過卷宗,你可是喫苦了。絳兒糊塗,將你冤枉了這許久。”
自打金枝打消了嫌疑她老人家便叫人送些厚禮,如今又親自來賠禮道歉。,這些天可慢怠了金娘子。
金枝忙道:“不敢。”
她如今對官家充滿好感,自然對太后也極爲喜歡。
她笑眯眯渾不在意:“託官家的福我還得了個女官的職務。”
果然是個天生有福氣的,單憑這份遇事的樂觀豁達就勝過許多人。
太后眼中流露出一份欣賞。
只不過想到今日另一個目的,便又耐着性子坐下與她閒聊些家常。
什麼宮裏住不住住得慣、平日裏都做些什麼之類的閒話。
金枝便一一與她絮絮叨叨說了半天。
太后再大家出身,兜了一大圈此時也按捺不住。
忍不住試探:“金娘子,如今還未婚配吧?”
金枝沒有大家女子的矜持,笑道:“還未。”
太后便道:“說起來官家如今也總是孤身一人呢……”
她邊感慨邊仔細打量金枝的神情。
果然金枝臉“刷”一下紅了大半。
太后心裏滿意,這看來金娘子也不是對絳兒無意。
“你也別嫌我老婆子多事。”太后嘆息一聲:“這些世家女子們在這裏待了許久仍舊沒有官家瞧中的,只好叫她們各自回去。我倒是瞧着,你和官家像是頗爲投契……”
金枝坐立難安起來。
她不知爲何莫名心虛起來。
定了定心神才鎮定道:“娘娘誤會了,官家天心之皓月,臣妾乃螢火之微,不敢癡心妄想。”
“你這孩子,有我給你做主怕甚。”太后嗔怪她一句。
金枝堅定搖搖頭。
官家很好很好。
正因爲如此她纔不能坑了他。
她這般堅定,太后便不好說什麼,只好出了門。
太后回宮後就唉聲嘆氣:“你說這兩人中間打着什麼啞謎,倒叫我老婆子在後面着急上火。”
又向郜嬤嬤唸叨起以前的事:“從前你給哀家敲邊鼓,說有一兒半女自然可收攏了心神,瞧這世間的女子哪個不是兒女放在前頭,有了兒女難道還要復仇不成。哀家還不同意,唉……”
早知道那時就應當讓人成就好事,也省得如今左右爲難。
郜嬤嬤便賠笑:“太后娘娘也莫要太心急了,總要順其自然。”
太后急躁了起來:“官家也不知怎麼回事,他能單槍匹馬進了敵營斬首敵軍首領於馬下,倒連一個小娘子也制服不了。”
“也不冊封,也不寵信,就這麼巴巴兒掛在嘴邊瞧着。”
郜嬤嬤道:“官家的性子您還不知道?他自小便是好孩子,這是等着金娘子點頭同意。”
說起朔絳小時候,太后的神色一軟。
可很快又煩躁起來:“點頭同意等什麼時候,翻過年官家便是二十六了,不對,虛歲是二十八了。沒個一男半女,哀家怎麼對得起祖宗?”
太后越想越着急。
說起來是自己兒子到底還是心疼,她在屋裏焦急踱步,忽得想起了什麼一拍大腿:
“哎呀上點藥。”
“這……不妥吧娘娘?”郜嬤嬤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能是素來端正守禮的太后娘娘說出的話。
太后一拍手:“我適才說起官家,看金娘子含羞帶怯的,也不是無意。”
她越說越覺得這法子好:“你不懂,這兩人瞧着都是有意的,只差中間那層窗戶紙未捅破,到時候生米煮成了熟飯自然會順水推舟互訴情愫。”
太后娘娘暢想起來:“說不定還能一舉得子,豈不是兩全其美?”
郜嬤嬤瞪大了眼睛。
太后定下了念頭就開始盤算細節:“既然如此,我記得有一種孃家帶來的蠟燭,這蠟燭燃燒起來能叫男女促成好事……”
郜嬤嬤遲疑:“此事恐怕不妥吧娘娘……”
太后自得:“這可是好東西,不像那起子髒藥一般猛烈,不會弄傷了孩子們,左不過閨房裏助興的玩意兒。”
郜嬤嬤瞭然,她是知道那等蠟燭的。
太后的孃家慕家也是世家,世家們流傳百年,家族裏總有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
那蠟燭原本是給女兒家的陪嫁,用作閨房裏助興,可是侯夫人不是那樣性子的人,這蠟燭便一直封存着沒用。
當初朔家傾覆,出嫁女的嫁妝卻都歸還給了慕家,是以這物件也保存了下來,隨着太后進了後宮。
太后看郜嬤嬤站在原地不動,催促她去取蠟燭:“我還能害了我兒子不成?”
“官家那是死心塌地,奈何金娘子不開竅,他便死熬着,可等到什麼時候去呢?再等下去傷了心傷了身可如何是好?”
聽到這裏郜嬤嬤終於動了腳步。
她是瞧着官家長大的,將他當作自己兒子一般,將他對金娘子的心思也都看在眼裏,這一回她選擇了站在了太后娘娘一邊。
金枝渾然不知,她滿心都盤算着第二日去洛陽要怎麼裝扮。
穿什麼衣裳呢?
宮裏的女官衣服自然是穿不得,金枝這裏本來有一件衣裳,可那件衣裳上次跟官家出去時穿過,她便不想再穿.
又花錢請玉葉從宮外給她捎帶了一套衣裳進來。
戴什麼首飾呢?
金枝瞧來瞧去都不好,最後手上決定帶官家贈給自己的翡翠鐲子,頭上嘛,就戴官家贈給的花釵冠。
可是又顯得太隆重了吧?
她將花釵冠摘下來,又將翡翠鐲子摘下來,最後還是決定什麼都不帶。
官家要帶她去洛陽,人多眼雜可莫有什麼差錯才成。
她備好了衣裳頭面,這才上牀睡覺。
第二天清晨她便早早起來對鏡梳妝。
金枝這些年也塗脂抹粉,可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次鄭重過:她畫了黛眉,又抹了,改了更不經意的遠山眉;塗了大紅的口脂,想了想,又用巾帕淡淡擦了一層。
將妝容調整成看似素雅卻每個部位都經得起考驗的模樣。
髮髻便梳個靈蛇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