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三娘發現女兒這兩天有些奇怪。
原本她對於婚嫁之事混不在意,可是這兩天倒格外在意起來:
今天嫌棄鏡架側面有一絲掉漆,
明兒嫌鴛鴦枕有些勾絲,
反正就是橫豎不滿意。
蘇三娘對此非但不生氣反而有些高興:
這纔是新嫁娘該有的態度嘛。
不過女兒這兩天也甚少見人。
昨天下午急匆匆就跑出了門,當天夜很深了纔回來。
一問就支支吾吾:“去看看分店生意如何。”
哼,分店太陽落日就關了,怎麼還會開門到夜裏?
再看女兒眼波含水,眼角帶春,衣衫凌亂。
蘇三娘也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見狀還有什麼不懂?
她抿嘴一笑,裝沒看見:“哦,知道了,早點歇着去吧。”
第二天天一才麻麻亮,就聽得門栓響動,
女兒出門去了。
蘇三娘翻了個身,
搖搖頭:這大女婿到底不如二女婿穩重。
二女婿天天來家裏幹活幫忙,劈柴擔水。
見到玉葉臉就紅得什麼似的,搓着手不敢說句話。
可是這大女婿嘛,不見人影也就罷了,
把金枝搓弄得那般狼狽也不知憋了多少年。
算了,
白大人多年未婚,
如今猴急些就猴急些吧。
總好過真如流言裏傳說中的他不行。
上午女兒倒回來得早,
可是她卻在收拾行李,
一問。
大女兒便支支吾吾說:“想,去趟洛陽城玩。”
不用問,這肯定是跟女婿去。
算了,都定親了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橫豎小兩口婚前都親暱些也有助於婚後過日子。
蘇三娘應了聲,
見金枝收拾完行裝要走,到底還是吩咐了一句:
“沒到洞房那天可千萬別洞房。”
?
金枝愣了。
什麼意思?
蘇三娘咳嗽一聲,
她也尷尬,只好盯着天空裝作研究過往雲朵,
嘴上卻說:“親啊摸啊都行,就別鬧出人命來。”
金枝終於聽懂了。
她臉刷一下就紅了。
再上巷口的馬車後見到朔絳時臉上都揮之不去的潮熱。
朔絳看見金枝就笑:“好容易騰出幾天空來,先陪你去洛陽。”
他答應了要陪金枝去洛陽玩,奈何她出了宮。
如今兩人心事已定,終於可以去趟洛陽了。
金枝嗯了一聲。
車輪滾動,金枝微微闔上眼睛。
這兩天又悸動又緊張,她沒怎麼睡。
朔絳小心拉來一張薄毯給她蓋上。
又將手墊在金枝脖頸後防着她酸了脖子。
他其實也有些困。
昨夜送金枝歸家,他便一直親自起草了冊封金枝爲皇后的詔書。
本來這些詔書大可交給禮部官員來擬寫,他卻忍不住自己落了筆。
腦海裏一開始浮現的便是幾個常見稱讚女子的詞語:
他脣角帶了抹笑意,將這幾個字畫掉了。
轉而寫上了“應正母儀於萬國”、“風昭令譽於宮闈”。
雖然多年已經不起草文書了,但童子功還在。
很快他就洋洋灑灑寫好了一封側立皇后的詔書。
敬章翬翟,後位以待,最後蓋上了帝王玉璽。
用這封詔書虔告天地四方,從此她就是他的皇后了。
只不過這份詔書還放在朔絳的書案暗格裏沒有發出。
他想今天當面問問金枝,是想借着崔家的名頭出嫁,還是想以金家的本名。
金枝其實閉目養神,很快就睜開眼睛好奇看外面風景。
朔絳便拋出了問題
金枝聽到這問題後一愣,
她很快有了決斷:“自然是金家的名義。”
那就好。
朔絳很快想好了計劃:
在洛陽這兩天就讓下頭的人去查金枝父族,
力求能往上攀個什麼金姓望族,
若實在不能也不怕。
太尉、齊國公的爵位已經想好了。
金枝的繼父是不是也要冊封個什麼官位……
他正斟酌,金枝卻誤會了,
她吐吐舌頭:“官家,我出身太低,會不會給你帶來什麼不便?”
“不會。”朔絳幾乎是立刻就出口。
他說出自己的打算:“我是擔心往後有人會爲難你。”
坐上後位並不代表一帆風順,
帝王的愛寵也不足以抵擋所有風雨。
金枝那般自由自在的人,當真能忍受麼?
昨夜的剖心是否只是一時衝動,無法支撐長路的辛苦?
朔絳心裏七上八下的。
金枝笑得眉眼彎彎:“官家喜好我就行,其他人我不理會。”
馬車粼粼,朔絳思忖再三,還是將自己的顧慮和盤托出:
“金枝,我自然會傾盡全力護着你,可做皇后總比市井間要辛苦些,你會不會有一天怨我……”
金枝蹙眉:“若是我一人我自然不願趟這趟渾水。”
朔絳心提了起來。
“可有官家與我一起我便什麼都不怕。”
她笑吟吟眨眨眼睛。
朔絳此時才覺心裏終於放下大石。
他鬆了口氣。
因爲擔心而緊繃着的神經此時終於鬆弛了下來。
既然得到了金枝的允諾那麼之後他便再無任何顧慮。
朔絳調整坐姿,
藉着寬袍大袖的遮掩終於做了他早就想做的事——
他攥住了金枝的手。
金枝擡頭看他。
朔絳正襟危坐,下巴一本正經繃得緊緻。
誰能想到沅茞澧蘭光風霽月的官家一朝與她剖白心跡後舉止就變得有些唐突了呢?
金枝想起蘇三娘臨別時的叮囑有些害羞,
用力掙了一下。
可是沒掙脫,
朔絳穩穩當當抓着她的手。
金枝想起蘇三孃的叮囑,臉就更紅了。
朔絳心情大好。
單單拉着她的手就讓他心潮澎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