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天當然看到了視頻中揭露的排污口的問題，他繼續裝傻：“我確實沒有看到，你們看到了嗎？”
鄭家生、盧信、姜虹君、蔡戰武都同時搖頭。
“沒看到不要緊，廣大人民羣衆看到就可以了。遇事掩耳盜鈴、解決問題時裝聾作啞，這樣的黨員幹部應該被清除出領導隊伍！”關深冷冷一笑，“我堅持認爲必須關停電子廠，嚴查原因，追究污染事件背後的責任人。”
“我不同意！”程以天針鋒相對，“這件事情到此爲止，不用再討論了。”
關深目光冷峻：“程書記是要動用一票否決權了？”
程以天被關深的氣勢逼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書記確實有一票否決權，在以前，是書記至高無上權力的象徵。但在越來越強調法制的今天，書記也輕易不敢再動用一票否決權，尤其是在一些大案要案之上。
一票否決權也是一把雙刃劍，用對了，彰顯權威，並且加分。用錯了，威望掃地，並且被人詬病。程以天心裏清楚電子廠的事情經不起深挖，但現在就放手讓關深去肆意調查，必然會出大事。
可問題是，如果他真的不顧常委會的意見而非要一票否決了電子廠污染事件，以後電子廠的問題爆發出來，他首當其衝會被問責。
程以天猶豫了。
“表決吧！”鄭家生及時跳了出來替程以天解圍，“兩件事情，一是輿情事件如何處置，二是電子廠的污染如何處理，一人一票，少數服從多數。”
鄭家生盤算了一下，剛纔發言的時候，雖然有個別常委保持了中立立場，但在真正表決時，未必還會中立。發言是發言，表決則是舉手宣示自己立場的舉動。
以前也常見發言時態度中立，但在表決階段還是支持了書記的事情。
程以天點頭，與其冒險動用一票否決權來壓制關深，還不如用表決來牽制他。用常委會上少數服從多數的表決來讓關深無話可說，也可以顯示出他在政治上的成熟以及對區委的掌控力度。
“現在表決。”程以天拋出了第一個議題，“支持控制輿情事件的，請舉手。”
他第一個舉起了手。
關深沒有舉手。
柯銀沒有舉手。
黃德波沒有舉手。
蔡戰武遲疑了一會兒，舉起了手。
鄭家生、盧信、姜虹君都舉起了手。
封長遠愣了一愣，看了關深一眼，也緩緩舉起了手。
崔玉吉呵呵一笑：“我棄權。”
宋現也是立馬說道：“我學崔書記，也棄權。”
程以天臉色不善，支持者遠比他想象中少，雖然還是通過了：“六票贊成，三票反對，兩票棄權，通過。”
柯銀一臉失望，搖了搖頭。關深卻是一臉平靜，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第二個議題，支持關停電子廠深入調查污染事件的，請舉手。”程以天話一說完，立刻收回了雙手，擺在了面前，似乎是用動作向所有人強調，他堅決反對。
黃德波第二個舉手：“必須關停！再不關停，等中央巡視組下來，就晚了。”
柯銀第三個響應：“支持關停。”
三個人後，常委會上陷入了短暫的停頓之中。
沉默的氣氛下，程以天似笑非笑，似乎勝券在握。鄭家生得意洋洋，感覺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關深依然一臉平靜，心中卻是焦慮萬分。他相信在座的常委之中，會有幾名中間派顧全大局，在關鍵時刻會選擇順勢而爲。但相信歸相信，人的心思瞬間萬變，到底會不會出現意外和變故，他也心裏沒底。
又過了一會兒，程以天輕輕咳嗽一聲：“沒人支持了吧？好，只有三票支持關停，動議沒有……”
話未說完，宋現突然快速舉起了右手：“我支持關停。污染的時間實在有點太長了，再不關，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四票！
更讓人沒有想到的是，蔡戰武也緊隨其後，緩緩舉起了右手：“支持。”
五票！只差一票了。
封長遠看了看程以天，又看了看關深，咧了咧嘴：“我棄權。”
崔玉吉低着頭，也舉起了右手：“不能總棄權不是？我支持關停！關停是歷史潮流，不能逆潮流而上。”
六票，票數過半！
程以天一臉灰白，無比挫敗地擺了擺手：“關於關停電子廠污染的動議，提議通過。”
鄭家生不甘心：“程書記，您可以動用一票否決權，不能讓關停電子廠的小事影響了石定區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
程以天何嘗不想動用，但現在形勢比人強，他擔心如果他強行否決，會引發更大範圍的反彈。現在中立的宋現基本上正在慢慢倒向關深，以前緊跟他的腳步的封長遠也逐漸中立，而崔玉吉，則是有選擇性地支持他或是支持關深。
形勢，越來越朝着有利於關深的方向發展。
宋現斜了鄭家生一眼：“家生，你什麼時候成了程書記的狗頭軍師了？怎麼盡出餿主意？如果程書記在投票表決後還動用一票否決權，我會直接向市委領導反映問題。”
“常委會的表決如果也能當兒戲，決策機關的嚴肅性和公正性何在？如果程書記不同意，直接不表決不就得了？”
此話一出，衆人皆驚。什麼時候一向喜歡誰也不幫就在中間騎牆的宋現宋副書記，居然如此愛憎分明瞭？甚至不惜冒着得罪程以天的風險也要向市委領導告狀，是誰給他的勇氣？
程以天不想再繼續爭吵下去，說不定真會失控，他制止了鄭家生還想爭論的衝動：“就這麼定了，任何人，包括我在內，都要嚴格執行常委會的決定。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