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喫過,澡洗完,差不多該要睡覺了,由於陶燃腦子“壞”了,所以費謙就沒讓“陶然”再值班,讓楚塵代他值夜班,什麼時候好爲止。
費謙喫完飯趁着陶燃洗澡的間隙,又給陶燃整理了一下牀鋪,還好,原來的陶然是個愛乾淨的,收拾起來也不麻煩。
門一關,就進入了兩個人各自的世界。
費謙無所事事地躺到鋪着藍灰色牀單的牀上,他不是人,睡覺時間比尋常人要少,這會兒閒下來了,閉眼睡覺是不可能的,可是又不知道要幹嘛,以往這時候要麼他還在處理一些縛靈處的閒雜事,要麼在外面閒逛,找找看哪個角落有沒有什麼妖魔靈體幻生在害人,雖然這幾年來很平靜他並沒有遇見什麼東西害人,大多都是做了好事的好靈,或者徘徊的遊魂,再或嗅到他們一點氣息就聞風而逃的惡靈,費謙就是想追也沒辦法,他們機靈得很,專挑不歸他管的轄區。
遇到這樣的情況也只能放過他們。
他倒想追,就是會激化兩個區的矛盾,反正一個靈力微弱的惡靈跑到別的區,別的區的縛靈處也能輕鬆應對。
乾脆就任人跑了。
今天休息得早。
縛靈處的人一個比一個懶。
把所有事甩鍋給鍾昂之,小冉別指望,萬一再來個手滑,“常教授”說跑就跑了。
他就只是個傀儡,能做什麼呀。鍾昂之心裏悲苦。
他什麼也不會,乾脆就兩眼不錯地一眨不眨盯着“常教授”。
地上的“常教授”:“”
想着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費謙不知怎麼眼皮就慢慢闔上了,這倒讓他挺意外,還久違地做了夢。
夢中的場景一會兒是雪山,一會兒是在一座巍峨的宮殿裏。
前者還比較熟悉,十萬年來一直跟楚塵待在一座山上,後者就相對陌生了,好像更久遠一些。
令他在夢裏感到奇怪的是,山還是那座山,人還是那個人,只是好像還多了一個人。
光怪陸離的夢境隨着那個人而晃動。
看不得臉,只能隱約看出是一位翩翩少年郎,從稚童到及冠,從及膝到肩高。
他相識於年幼的孩童,長成少年之後,少年對他十分依賴,時刻都要跟在他後頭,有時他假作不知道,故意走很長一段路,不使用靈力的情況走很長一段路對少年是不少的消耗,他倒沒感覺太累,畢竟他走過比這更長更遠的路,只是苦了那少年,在後面氣呼呼的,已經累得腿疼了,還是在後面緊跟不捨。
他心裏發笑,卻還是想再捉弄一會兒跟在他後面的少年,等到少年實在累得走不動道的時候,那少年會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後氣鼓鼓地喊:“師兄!你都看見我了,故意的。”
他裝作受此一驚,這才恍然發現少年一直跟在他後頭的樣子,走到累倒在地上的少年面前。
地上少年憤憤擡頭,一臉怒氣和委屈樣兒,巴巴地望着他,模樣好不可憐:“師兄~”
那時候的費謙和正在做夢的費謙:“”
費謙含着眼角淡淡的笑意,在少年面前背對着蹲下來:“來。”
少年這才笑開了眼,猶如餓狼撲食一般心裏無比開心,臉上也笑容燦爛地奮力撲在了費謙背上,害得費謙踉蹌,差點磕在地上:“小傢伙,揹你還不好好上來。”
少年趴伏在費謙背上,兩手臂環着費謙的脖頸,貌似是害羞,又撒嬌一般地用臉蹭了蹭費謙的臉。
一晃數載,少年長至他肩高。
費謙覺得他能許久做一次夢已經很不容易了,居然還破天荒地做了一場春夢。
少年及冠,卻還只是到他肩高多出一點。
他夢裏愛上了少年,與少年行了夫妻之禮,無論去哪裏,都帶着少年。下山除妖遇到厲害的,他不會讓妖對少年有任何可乘之機。
行過夫妻之禮,因緣裏就會多出一份因緣牽,他們會產生生生世世不可斷的聯繫。
及冠少年還如兒時一樣喜歡撒嬌,尤其是躲在他懷裏撒嬌,經常“師兄師兄”的叫着,叫着叫着自己就先犯困了。
費謙坐在一棵樹下,少年就貼他坐着,雙手抱着他的胳膊枕在肩上睡着了。
夕陽落下半山,樹葉紛揚灑落,偶爾吹來微風,掀起腳邊青衣。
費謙靠在背後的樹上也闔眼假寐了一會兒,等到夜晚蟲鳴,俯身抱起少年,帶回屋舍。
夢裏的場景紛繁複雜,旖旎曖昧,彼時突然被一陣敲門聲打斷,費謙瞬間睜開了眼睛,警惕地看向了門口。
門外間隔幾秒拍兩下,不像平常人家急切地不間斷拍門,而是小心翼翼地輕拍,帶着一絲急切,生怕吵醒但是又不得不吵醒的膽顫心情。
費謙閉了一下眼,隨後就笑了,門外站的是陶燃,但是他並沒有立刻去開門,而是又盯着上方的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門外傳來的拍門聲間隔時間越來越短,費謙才慢悠悠地起身去開門。
門拉開,門外的青年立刻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費謙:“”說實話,他對這樣會撒嬌的青年有些時候還真適應不來。
費謙:“怎麼了?”
陶燃委屈巴巴的:“師兄,我敲門好久你都不理我。”
費謙:“啊,我睡着了。”
陶燃話裏不無怨氣地控訴着:“那你還把我一個人丟在一間屋子裏。”
費謙:“”他還能讓你進他房間睡嗎?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臉皮比較薄,還是矜持的一個守身如玉的完璧男人。
如果這個時候楚塵在這裏,或者陶然還是陶然,定要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一句:就你?還矜持?臉皮也能薄了?
但他這會兒不知道怎麼了,突然沒耐心了,大概也是夢裏的一些情緒帶出來了,養孩子這麼累,他可養不起:“大半夜不睡覺,你到底想幹嘛?”
敏感的陶燃一下子感受到了費謙心情,他不敢亂說什麼,可是要自己一個人睡以往他都是跟師兄一起睡的,師兄從不會把他拋下。
他沒來由地情緒低落,有些心慌,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抓住費謙衣角,見他沒啥反應,便又抓得更緊了一些:“我想跟師兄一起睡。”
費謙想跟他說,可是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只能欲言又止,好幾次想開口,最後還是默默閉上了,側身讓開一點空間。
陶燃見勢,一溜煙地上了牀,動作不可謂不迅速。
費謙:“”其實你早就打算好了吧?
現在正是天熱的夏季,也不用蓋被子,費謙把空調打開來到陶燃面前,陶燃睜着兩隻圓溜溜的眼睛看他,面上掩不住地竊喜。
想不明白這位陶然的前世,一整天都能看見他一直在笑,除了特殊情況,比如自己稍微放大聲量說話,或者他看不見自己了,就會露出一副可憐樣兒。
賊精,都是裝給他看的。
費謙指着一邊,“你睡這邊,”又指着另一邊,“我這邊。”
最後總結道:“ok就這樣,睡覺!”
又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陶然看見自己的身體依舊是另一個人在控制着。
那個人跟他長得很像,名字也都很像,都叫陶然,只是一個帶火叫“陶燃”,一個不帶火叫“陶然”。
帶火的那個他天性爽朗聰慧,被一個人好好地保護在羽翼下成長,被人很珍惜地捧在手心裏,快樂無憂,而不帶火的他話少沉默不會說好聽的話,不會討那人歡心,甚至還很惡劣,惡劣到他如果是“陶燃”。
如果他是陶燃,他就能享受那個人的溫暖,如果他是陶燃,他就可以無所顧忌,如果他是陶燃,他或許也能鑽到那人的懷裏撒個嬌
他或許並沒想過,他在夢裏都能清晰感受到的疼痛,意味着他就是“陶燃”。
他只是想成爲“陶燃”。
有個人能貼心陪伴他,知人冷暖。
囫圇睡到天光大亮,甫一睜眼,就被耀眼的陽光刺激得一時失了明,閉上眼靜靜緩了一會兒纔敢試探着把眼睛睜開。
入目所及,是一間結構裝飾都很簡潔的屋子,沒什麼傢俱,空調、桌子、椅子、櫃子,還有一張牀,其他什麼也沒有。
他的右手邊隔着一個窄小的道是窗戶,他踩在地上疑惑地走過去,窗明几淨,外面清一色的綠色,不遠處還有一些舊的居民樓,陶然非常鎮靜地拉開了門,門外聽到動靜的人也順勢看過來,兩人視線碰在一塊兒俱是一愣。
隨後陶然掩脣咳了一聲:“嗯嗯。”
見面不知說什麼好,只好說:“早上好!”
費謙:“嗯好!”這怎麼看着有點兒不對?
陶然慢慢挪到費謙旁邊,鼓起勇氣問:“那個我先前大概是腦子摔壞了,神志不清了,我要是對你做了什麼事兒你你將就着忘記一下看看?”
他對先前的記憶還有些印象,就是模糊,就像有一根兒線在牽着他記起,然而他就是記不起來,就跟他的腦電波短路一樣,明明到了嘴邊,卻記不起來想說的是什麼。
費謙聽完這話在心裏面無表情地想:癔症到底是撒沒撒完?這特麼還能將就——忘記一下——看看?
他回憶起昨天白天和晚上陶然的一系列舉動,這特麼要怎麼將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