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費謙的真實本性並不是一個十分溫柔體貼的師兄，他反而壞心思泛起地就當做忘記了腰間還有他的師弟存在，兀自找到楚塵的處所，把收服來的怨交給楚塵，一見到楚塵，別在費謙腰間的玉奎立馬安分了，縮頭縮腦，一動不動。
楚塵似乎是注意到什麼，看了一眼費謙身上與那一身豔麗紅裝格格不入的白色玉奎。
化身玉奎的小師弟更加惴惴不安了起來。
費謙一手撫上腰間掛着的玉奎以示安慰，另一手垂在身側彎下腰。
有如實質的目光釘在兩人身上，費謙這時候竟也承受不住楚塵的威壓，心神晃了一瞬，在玉奎隱隱有要碎裂的趨勢時，楚塵才道：“下去吧。”
費謙什麼也沒說，匆匆離開楚塵的視線範圍之內。楚塵看着他們走遠，才收回視線，手執一盞，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離開楚塵的視線範圍，掛在腰間的玉奎立馬往下拖拽費謙的衣衫以示抗議。
費謙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這就放你出來。”旋即捏了個法訣讓變成玉奎的師弟恢復自由身。
陶燃一出來，立馬紅了眼，激憤不滿：“師兄，你故意的，你明知我”
費謙似笑非笑：“嗯？你什麼？”
陶燃不吭聲了，像根蔫草一樣垂搭下來。
師父他凶神惡煞的，誰不怕？
陶燃在心裏默默補充。
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見人一哭，費謙就慌了神，趕緊把人撈進懷裏。
什麼都哄不好，但他的抱抱那絕對在哄師弟這一方面是神器。
他連忙哄誘才把人哄得不哭帶他去看之前被抓到的阿黃。
下來的任務是抓捕陳媛。
附加的一條命令是：可跨地域流動。
這就真的大海撈針了。
陳媛一跑，可以跑去天涯海角，找個犄角旮旯一躲誰也找不到，難找。
所以上面寬宏大量給了一些補貼。
但是對於總區的無能卻要他們分區來擦屁股那就是這補貼他們也真心不想要。
大海撈針總不能地毯式搜索，他們得想別的辦法。
陶然突然想起來他們剛開始去的陳媛的家，陳媛家裏全部被燒光了，唯獨剩下桌子和桌子上的書沒一點損壞，他當時是因爲看到一張紙條上的“巨鳥”纔有了進一步的線索，聯想到陳媛可能會有個男朋友。
只是當他看到陳媛的男朋友時，明顯一愣，顯然雖然知道了陳媛有男朋友，但是並不知道陳媛的對象是個小男友，還未成年。
陶然靈光一現，似是想到了什麼，可是再想時，卻怎麼抓也抓不住了。
他不禁有些頭疼。
緩過來後，總覺得自己有個關鍵線索沒抓住。
他跟着費謙在整個悅城轉。
在這個信息技術普遍的世界，一個電話輕輕鬆鬆。
一般來說，進入縛靈處的，都是無親無故之人，沒什麼特別需要聯繫的。
像陶然小時候就失去雙親，由爺爺撫養長大，高考那年爺爺又突然去世，他一個人來到悅城，時間長了，也就慢慢在悅城定居了。
同樣，程衍和小冉也都是獨身一人，孤苦無丁，來到這世上舉目無親。
聽程衍說起他的身世，程衍說，他被他師父從小帶大，有記憶時就跟在費謙身後喊師父了，陶然聽後一噎，沉默不語，片刻後笑得稀里嘩啦，他實在不能相像費謙一個人帶孩子的景像。
走在路上陶然也偶爾發出笑聲，費謙注意到了，便扭頭看他：“你笑什麼？”
陶然欲罷不止，擺手說：“沒，沒笑什麼。”
這樣更加惹得費謙好奇，他有力的胳膊把陶然的頭撈到自己胸前，裝作狠戾地威脅：“快說，你到底在笑什麼？”
陶然未能掙扎如願，他一笑一抽地說話斷斷續續，好半天費謙才明白陶然在笑什麼。
街上熙熙攘攘，川流不息，車水馬龍，房屋鱗次櫛比，亮起的霓虹燈閃耀璀璨，晃人心神。
疾馳的一輛車猛打方向盤撞在公路的護欄上，後面接二連三發生追尾，接下來的一幕令陶然瞪大了眼，眼裏滿是不可思議，他看見被撞在地上的人奄奄一息，身體劇烈地抖動了一下斷了氣，一抹白光模糊不清的影子漸漸從地上那人身上漂浮起來，像一縷煙，又像一片雲彩，有個模糊幻影離地面一定高度，先是茫然地左右看了兩眼，然後選了個方向飄蕩起來。
“那李奇也會這樣嗎？”
沉默了，陶然靜等後面的人的回答，在急救車趕過來之後，才聽見費謙在他身後道：“不一樣，李奇是替死魂，不是普通遊魂，他不需要被揭露生前功與過，直接進行處罰，活着，就會進行一次批判，然後才能轉世，如果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在世界上消失了，連魂魄也不復存在，天大地大，再也沒有李奇這個人，包括所有未來可能發生的都會被因果關係篡改。”
陶然聲音哽咽，他覺得自己喉嚨被人掐住了，他用手撫上去，並沒有：“別說了。”
費謙以一種全新的姿態要被他自己留存在記憶裏。
他以人類絕對想象不到的殘忍方式剖開放在他眼前。
陶然的眼睛紅了，乾澀的眼眶最終蓄滿淚水，卻始終打着轉附在眼膜上。
他是淚失禁體質，有人對他大吼他會覺得委屈，比如費謙就偶爾兇他，兇他的那時候陶然會在心裏天翻地覆翻騰想到這個，聯想到那個，繼而忍不住淚腺上涌。
但是看到眼前這一幕車禍發生現場他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淚水蓄滿，支撐不住承載的量順着臉頰淌了下來。
急救車把被撞的那些人拉走，陶然眼睜睜看着魂離原身越來越遠，他無知無覺地想伸手抓住，但是身體偏與腦子作對，立在原處怔怔不動。
費謙看他這樣也只是皺了皺眉，什麼都不說，推了他一把說：“走了。”
那些離體的魂他不管，因果關係不該他管，因爲天道。
陶然沉默地跟在他後面，回到縛靈處，值班的小冉察覺氣氛明顯不對，識趣地沒往上湊。
她看着費謙坐在沙發上照常一條腿伸到桌子上面，另一條腿搭在伸桌子的那條腿上，氣場強大姿態慵懶，陶然亦步亦趨坐在沙發上，坐在那兒低着頭就不動了。
沒人說話，小冉活脫的性子憋不住。
“呃”
兩人同時看着她。
被兩道視線盯着小冉感覺到她扭動個胳膊骨關節都嘰咕作響，她顫聲說：“你們找到陳媛了嗎？”
陳媛跑了的事她當時在場，所以她知道。
聽到“陳媛跑了”的消息他也十分贊同費謙當時說“總區他們幹什麼喫的”的話。
不知道先前經歷了什麼，小冉聽陶然說話是哽咽的：“還沒找到。”
瞄了一眼，沒掉眼淚。
陶然：“”你這麼明目張膽寫在臉上的心思他猜不到嗎？
陶然：“還沒找到，不過我猜想她應該會回家一趟。”
費謙把視線投在他身上，小冉也困惑地看着他。
陶然看費謙，知道他在疑惑什麼便解釋道：“你想的沒錯，先前在她跑後我們是又去了她家裏一趟，但是到了陳媛家裏，顯然並沒有發現什麼，但是我後來突然想到，她沒燒了家裏擺放的那些書那就是很重要的東西，而且大部分都是懺悔贖罪的書，那麼有沒有可能她本意是想讓人幫助她？她想贖罪，也許是一個人，也許是某件事。”
他可以天真的以爲人性本善。
看《懺悔錄》就代表她還有良心未泯，想讓人知道她心裏的痛苦，同時又不想讓人知道，她心裏一定是很矛盾的。
費謙略一思索便明白了陶然想表達的：“她想活着贖罪而不是死了受陰間懲罰？”
陶然點頭，他補充道：“對，活着贖罪，她也許也想復活一個人。”
費謙：“李奇？”他皺眉。
陶然：“之前逃走的青羊器靈就是想要一個活人的肉身，陳媛在那隻器靈身邊那麼些天自然是恨它的，但是出於器靈的強大不得不屈服，可你先前說了，怨先是從外界吸取惡念，達到一定程度會升級爲神識，那麼這個過程裏，她是突破了某個界限才升級的，也就是臨界點，臨界點一般在我看來都是超越不可能之事，這算不算是這個世界對她的慈愛？”
“慈愛”用在一隻滿是惡念的怨身上顯然不合適。
可陶然這樣說了，那麼就只能凸顯“慈愛”的價值。
所以其實連外界不可控之事都在幫她。
費謙肯定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