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致過程聽完，並沒什麼問題，程衍皺緊眉頭，低聲喃喃道：“任務都給我們了，還能是正常兇殺案麼？”
“不是。”費謙出生回答他。
程衍略微訕訕看了他師父一眼，知道這個時候無論他們問什麼他師父都會據實告訴他們：“不是正常兇殺案，那就是特殊異常情況，屬於靈體、幻生、妖魔之類的，普通人能跑得了它們嗎？爲什麼那個目擊者跑了，還能報個案？”
“據說他信鬼神一類，曾向某個寺廟求得一塊護身符。”
“華城街那邊是小喫街，照理，有很多人，甚至可以說得上人流如織，怎麼就目擊者聽到求救的聲音了？其他人呢？都沒一個人聽到？”
“不知道，有待查探。”
程衍一噎，面色訕訕，伸手抹了一下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水。
“他跟死者有關係還是兇手？”程衍指指陸唯。
費謙：“不知道，有待查探。”
程衍再次沉默。
“那目擊者叫什麼名字？”程衍問。
“汪成海。”
眼見着除了鍾昂之一個要留在這個地方，其他人都要走，陶燃自己被撇下，他着急忙慌地抓住費謙的胳膊追問：“師兄要去哪裏？不要”拋下我。
他聲線裏有不易察覺的顫音。
剛纔在計算着所有人都要調查這次事件，可不包括返祖的“陶然”，陶燃因腦子不太好使，被費謙自動忽略了，現在人家都求到明面上了，也不好說什麼。
費謙轉過身一臉訕笑道：“啊師弟，忘記你了，師弟待在家裏就好，沒必要跟着我們瞎跑晃盪。”
既然叫他師兄，他自然樂得當別人的師兄，叫“師弟”叫得張口就來，一點心裏負擔都沒有。
程衍、小冉、楚塵：“”把查探任務當做瞎跑晃盪這樣真的好嗎。
陶燃身處地底千萬餘載，受盡淒冷，擡頭入眼的是一片常年漆黑的天空，望不到人間的月亮。
送走一批又一批亡客陰靈，一手執審判鞭，審盡功與過。
在地底待得時間太長，都快模糊了師兄的身影。
他爲了不讓自己忘記最重要之人，便接受天地洗禮，把自己拋入一個無邊深洞，那下面到處是鬼哭狼嚎，有東西抓住他一抹殘魂咬上，他的魂當即不受控制的嘶聲尖叫起來，疼，太疼了。
而他自始至終，心裏想的只是愛他護他的師兄。
在後來的一次又一次被其他魂體侵吞時，他愈發變得強大，可以忍受疼痛，甚至可以到了撕咬其他魂體的狀態。
有次不知道從哪裏掉進來一處明火，被火焚燒了不知何幾，他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哪怕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看見，地底的這些怪物看不見，他都無可否認並且清晰地認識到他跟地底那些怪物一樣是怪物，恐怖，猙獰，扭曲，醜陋不堪這樣的他，師兄並不喜歡。
眼見着費謙說出拒絕的話，急切之際陶燃一滴眼淚從眼眶碩碩流淌下來，順着面頰滑落到尖俏的下巴，美人垂淚莫不是如此了。
陶燃緊緊拽住費謙的衣角，心裏滿是對這個陌生世界的不安，他聲線略不平穩：“師兄，不要再拋下我”他說的慢，聽來十分惹人疼惜。
費謙聽進耳裏的一瞬間，他幾乎要維持不住臉上的表情了，在他聽來，這話太熟悉了，可有確確實實的想不起來在哪兒聽過。他瞳孔驟縮，心臟猛地一顫，腦子裏突然如煙花炸開般閃過一些零碎畫面，太快，根本捕捉不清。
衆人尚不清楚發生了何事，都各自眼觀鼻鼻觀心地看着別處，實則耳朵各個精靈得很。
“師兄向來如此，總是欺騙我回去，可是有好多次都是帶了傷回來的，自己一人默默承受，在師兄不在的時日裏，我日夜期盼，有時會擔心師兄把我忘了，可上一次師兄便再不曾回來過，這次如何師兄也再不能把我拋下，師兄，我是你最愛的燃燃啊！”
一段話被青年梨花帶雨地一口氣講完，說不心動是假的，但也擔心對方會隨時因爲窒息暈過去。
不忍再見青年流淚，費謙沉默了數秒，最終還是無奈答應了。
“師弟初來乍到，恐怕不熟悉這裏的人文習慣，對這個世界想必是十分陌生的，無論去哪裏都要跟緊師兄，萬不可在常人面前做些常人所不能及之事。”在去華城街的路上，費謙叮囑陶燃注意要點，語氣之間盡顯嚴肅。
“我會記得的，師兄。”陶燃乖巧跟在費謙身後。
兩人對於稱呼上也不再互相糾正，費謙懶得管，索性由他去，喊成什麼都無所謂，哪怕喊他一聲爹，他也樂意接受。
二十三具屍體第一發現在華城街第十六條巷子，因爲發生了命案，華城街沒了往日的嘈雜熱鬧，變得人流奚落，個別在一二條巷子還出來掛上招牌吆喝着，希望有人來光顧。
只是遇上了死人的事，人變少了，自然撈不到什麼客人，只有消息還未傳到一些人的耳朵裏的那些人會繼續不知情地往裏深走，只是剛走沒幾步，就被前面一二巷子的人跟喊住了，詢問了情況大驚失色驚恐失措之際才立即躲回家。
陸唯戰戰兢兢走在路上，看着前幾天還一派熱鬧景象的街道，現今再看已是樹葉稀落，偶爾刮來的風，在如此炎熱的夏天也不免一陣哆嗦，寒冷直刺骨，身上長滿了雞皮疙瘩。
他搓着自己的胳膊，走到陶燃旁邊，戳了陶燃一下，小心地問：“喂，陶燃，你們這是什麼情況？查案嗎？”
陶燃一心只專注走在自己前面的費謙師兄，胳膊被人戳了一下，一驚之下還以爲鬼怪妖魔，頓時手上閃現一條審判鞭，就向着後面抽去。
“啊——”陸唯被抽得正正準準，剛好是他戳陶燃胳膊的那隻手，差點廢了，疼得他嘶聲哈氣，忍不住就急攘攘：“你幹嘛抽我，嘶——疼死我了！”
陶燃有些不太好意思，看着陸唯那張臉，好像是出現在他轉世的記憶裏過，他不好意思道：“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說得沒誠意，因爲這話是看着費謙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