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萬一，最終周致其還是選擇了在赴約當天好好打扮了一番，畫了淡妝，紮上了高馬尾，穿上了周母特意給她買的一條稍顯正式的連衣裙，配上萬能的黑色高跟鞋，瞬間讓周致其覺得自己已經就在職場般的感覺。
結果提前到10分鐘，後又在辦公室裏空等了將近20分鐘的周致其，最終迎來的依舊是四個月前的jerry。
掛在他脖子上的工作牌，崗位信息那一欄依舊寫得以及是端正的編輯助理四個大字。
jerry見到周致其後並沒有半點寒暄的意思，二話不說就在周致其對面坐了下來，依舊是一副我是你上司的架勢。緊接着他裝腔作勢地扶了一下眼鏡，將幾頁輕薄的文件移到了周致其面前，稍微擡頭示意她打開看看。
“一段時間沒見了，周致其。”jerry用他的食指有節奏地敲打着桌面，讓周致其莫名感到煩躁。
協議很短，要看完的話不需要很長時間，但周致其看到第一頁的時候就把合同合上，開門見山道：“這是什麼？”
似乎看到周致其掙扎這件事情讓jerry感到愉悅，於是他把放在桌面上的手收了回來，雙臂環胸，微擡頭，用一副看好戲的姿態說道：“你之前給詩文網的小劇本比賽投稿了不是嗎，那個劇本剛好給阿mon姐看到了，她說她想做，今天叫你來主要就是爲了這件事情。合約就是關於工作室買你這個劇本的，上面已經寫得很清楚了。”
“爲什麼要買？”周致其倔強問道。
“哪有那麼多爲什麼？就是覺得這個題材可以用用，具體怎麼用不用你操心。你說你一個學生寫出來這個東西扣你手上也沒用嗎，倒不如把它讓出來皆大歡喜不好嗎？”jerry開始用一臉同情的表情看着周致其，儼然在看一條因缺水而不停掙扎的金魚。
“買了以後你們打算用它來做什麼？”周致其冷漠地望着jerry。
jerry看着周致其驟然改變的態度，似乎變得十分惱怒，連帶着說出來的話都帶着十足的嘲諷：“這不關你的事。”
“這是我的作品，憑什麼說不關我的事？！”周致其對這樣的說法感到十分憤怒，手不自覺地握
拳以抑制自身的怒火。
“你怎麼敢保證這是你的作品？”jerry冷哼了一聲：“你這不是在實習的時候提出來的想法嗎，只不過當時被否決了。離職後你又拿這個想法去投稿，怎麼算是你自己的作品？”
“你這是強詞奪理。”周致其憤怒地緊盯着一副高高在上姿態的jerry道。
“在不在理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周致其。你看看你半年前寫的東西，然後拿你今天寫的東西看看，那是完全不同的水平。你應該感激，這是我們工作室給你的。我認爲你放聰明一點的就把這份合約給簽了，不然後面只會讓自己更難堪。”
“如果我不就是不籤，你們會拿我怎麼樣？”周致其的臉愈發蒼白。
“呵，能怎麼樣，採取法律的手段唄。誰讓你偷我們的idea出去投稿，你在入職之前可是簽了保密協議的，你還記得違約金是多少嗎？”jerry的臉佈滿了嘲笑，那一條條皺紋似乎都在看周致其的笑話。
在jerry說出這些傷人的話之前，周致其原本還期盼着他會美化一下他們的行爲。但是並不是這樣的，站在他們的角度，這樣的事情是天經地義，無可厚非，不可逆轉的。
聞此，jerry沉重地嘆了一口氣：“周致其，我也不跟你廢話這麼多，我的時間很寶貴。這份協議你愛籤不籤，反正劇本的後續製作已經確定了。你要是簽了，你就拿上你的稿費安安靜靜做你的事情，要是不籤，就別來給這個項目添亂。到時候喫虧的也是你自己，你要是不想在這個圈子裏混的話你就一直都這麼倔吧。”
說完，jerry便起身推門離開。
周致其望着他那臃腫的身體直犯惡心，想了想還是把合同揣進包裏，匆忙離開那間在外人視作聖地，而如今在她看來只如同張着血盆大口，急着喫人還不願吐骨頭的洪水猛獸的辦公室。
除此之外，周致其細心地發現在她發抖着離開工作室時，之前實習認識到的前臺女孩也用着一臉同情的眼神目送着她離開。在電梯門即將合上的那一刻，周致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悲傷，那種負面的情緒排山倒海般的向她涌來，而她根本無力掙扎。
在辦公室裏受盡屈辱時，周致其沒有哭，在衆人充滿同情的注視下離開工作室時，周致其依舊沒有哭，但從象徵着財富的36樓大廈走出來的那一刻，周致其終究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身後的兩個保安大叔見她這種情況，便猜想她是不是面試不順利。小聲商量了一會，纔開口安慰道：“小姑娘，別哭啦。來這裏面試的大部分人我們都沒有見過第二次的，這沒什麼。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另一位則幫着附和：“就是就是……”
這樣親切的問候更讓周致其感到難過，但是總算意識到自己正站在人大廈門前哭，這一點實在是丟人。於是她匆忙地抹了一把眼淚，吸吸鼻子，用黏黏糊糊的聲音道了謝便準備離開。
還沒走兩步，一聲爽朗的且清晰無比的周致其便從後方傳來，周致其從如此悔恨自己怎麼就叫這個名字。即便如此，她還是回了頭，這一回頭，入眼的正式西裝革履的秦亦臨。
大半年過去了，秦亦臨多少有了一點變化。在周致其看來，他整個人看起來沉穩了一些，雙目依舊有神，卻變得有些犀利。
這一點倒是讓她有點意外，但是此時此景實在不適合聊天寒暄。
於是她趁秦亦臨還沒有走近，便用手指了指大路迅速解釋：“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這一邊秦亦臨則迅速地留意到了周致其通紅的雙眼，緊接着便是她躲閃的眼神，想都沒想便追了上去。
周致其原本以爲秦亦臨會就此說再見，然後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但是顯然她猜錯了，因爲她知道秦亦臨追了上來。
周致其看着身邊莫名多出來的影子，眼淚突然又冒了出來，於是連忙低頭。
在即將到馬路邊的時候，身邊的秦亦臨咳了咳，終究還是攔住了她：“難得見面，要不一起喫頓飯？”
周致其依舊低着頭，聞言擡起手看時間，發現才四點不到。忽然想起秦亦臨剛剛應該是要進大廈的，便問：“你不用上班嗎？”
秦亦臨見周致其總算說話了，頓時鬆了口氣，解釋道：“我來參加一個面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