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歷史的話,魈曾經有過屬於自己的姓氏和名字,但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他成了魈,也只認可這個救他脫離了苦海的神明爲了保護他所贈予的名字。
熒的話,她自誕生起就叫這個名字,壓根就不知道姓氏是個啥——但是爲了在現代的東京生活方便,一家之主熒跟某位先生提了一下之後,借用了[鍾]這個姓。
所以對外是鍾熒,鍾魈,鍾朧。
不過熟悉的人都直接叫他們名字就是,而且他們也更習慣這樣,如果突然叫鍾熒,鍾魈這個名字,反而反應不過來是在叫自己。
魈將夏油傑小朋友放在了客廳的沙發上,粗略檢查之後確定了只是皮外傷和暫時昏迷之後就沒管了。
別看他們整天不着家工作狂人的樣子,實際上無論是熒還是魈對自家女兒的交友對象以及對方的家庭背景早就瞭解的一清二楚了。
年幼的野生咒術師,掌握的術式還是很稀有的咒靈操術,能在東京活動這麼久都沒有被發現,除了一部分運氣,自然是有魈他們的插手干涉。
魈將女兒抱進了她自己的房間,小心的放到牀上。他動作很輕的將女孩的袖子拉起來,露出一截已經開始青紫腫脹的手臂。
本來就已經骨折了,卻不管不顧的繼續戰鬥,完全當傷勢不存在一樣的胡來……
想起之前見到的巖結晶的碎片,顯然就是爲了固定手臂用的。魈嘆口氣,也不知道朧這性格像了誰——這人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曾經也經常在各種戰鬥中硬抗到身體都頂不住的程度。
一點也沒反省過呢。
風將朧身上的灰塵帶走了,魈點了點女兒心口位置,一點瑩綠亮起,隨後,一張熟悉的夜叉儺面緩緩從她的心口浮起。
只是,比起最開始完整的模樣,此刻的夜叉儺面好像被什麼腐蝕性很強的東西侵蝕了一樣,左下位置有三分之一變成了黑灰色,破破爛爛的。
魈的指尖凝聚出和風元素裏截然不同的力量——這是仙力,他凝視着那張消耗異常的面具,開始小心的修補起來。
精純的仙力被凝結成細膩的線,重新勾勒出栩栩如生的紋路,天色自成,上面破碎的地方也漸漸被仙力填滿,重新恢復完整。
魈散去了手上的仙力,面具緩緩隱入朧的心口。他面色帶着些許凝重,情況又開始惡化起來了,朧只是動用了一點力量,侵蝕速度卻增加了。
擡手將女孩的額發理順,魈的動作極其溫柔。
“對不起,朧。”
如果不是他,朧本不需要承受這些的。
‘……’意識在一片黑白混雜的空間中飄蕩着,朧意識到自己是昏迷了。她對這片空間很熟悉,是業障和她的意志交融的地方,看起來在彼此侵蝕,又維持在一個微妙的穩定狀態。
黑色是業障,白色是她。自有記憶起,這片空間就是這樣亂七八糟的樣子。鍾離先生說,說不定正是因爲如此,她才能以幼兒之身保持理智,沒有被業障完全吞噬。
她在其中沉沉浮浮,覺得意識逐漸模糊。
而就是這個時候,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他說:對不起。
朧一下子就清醒了。
“……爸爸?”她擡手,小小的手立馬被魈握在了手心。
“……恩,最喜歡爸爸了。”她沒問那句對不起是爲什麼,而是展露笑顏道。“爸爸今天看到了嗎?我超勇敢的!”
雖然手很痛,身上也很痛,但是她還是忍住了。
沒有哭,也沒有退縮,而是選擇去戰鬥。
魈的聲音都溫柔起來了。“看到了,小朧很勇敢。”手指收緊,他握緊了手裏那隻小小的手——觸感柔軟又溫暖。
或許天下父母大抵如此,在承認人父人母之前,都覺得小孩子還是要乖巧懂事,聽話堅強的好。
但是真的有了孩子,看着那出生時小小的一團逐漸長大,柔軟的跟麪糰似的女孩跌跌撞撞的跟在自己身後,慢慢的能跑會跳。
又怎麼捨得她受傷害,委屈自己?
魈心裏有很多想說的話,但是他不善言辭,也就不知道該如何述說。於是最後,他只是輕輕拍了拍朧的頭,讚許道。
“做得很好。”
朧睜大眼眸,被誇了!
被爸爸誇了!
如果花朵能夠具現化,估計整個房間都要被代表了女孩子開心心情的花填滿了。
“傑呢?傑沒有受傷吧?”朧也沒有忘記自己的竹馬。有爸爸出手肯定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但是之前受的傷嚴重嗎?
“他沒事,在外面休息。”魈安慰道。“你也好好睡一覺,醒來再說。媽媽等一下就回來了,到時候陪你一起睡?”
他這樣一說,朧頓時就感覺疲憊和睏意一起涌了上來。她抓着父親的手嘀嘀咕咕:“那你記得要給傑蓋被子……”
說着說着,她閉上了眼睛,氣息均勻起來。
魈給她蓋好被子,將壓着的頭髮整理好,凝視了女兒的睡顏一會兒,他才起身出去了。
恰好這時,熒也提着人回來了。
一手小心的把雲雀恭彌放在空着沙發上,另一隻手隨意的把面容超齡的少年丟到了一邊。熒看向正好走出房間的愛人:“小朧的狀態怎麼樣?”
“姑且還在穩定的範圍內。”魈回答道,“不用擔心。”
略顯冰冷的視線落在了正在撓頭的黑髮少年身上,魈不太喜歡這個傷害了女兒的人出現在自己家裏。
但是看起來……少年臉上還有身上都是鋒銳的劍氣切割出來的傷口,不致命,但是看起來很痛的樣子,肌肉在不自覺地收縮抽搐。
熒已經好好的教訓過了啊……
某方面來說,對人類很寬容的仙人想,那他也不好再說什麼了。而且魈相信自己的愛人會把對方帶回家,一定有她的原因。
“唔那就好……”熒微笑道。“我還在苦惱,要是小朧有什麼事的話,你要怎麼以死謝罪呢。”她看向了黑髮的少年。
少年撓頭的手一頓,然後放下:“說的真可怕啊,所以要殺掉我嗎?”
黑色碎髮的縫隙之間,那一雙眼睛恍若森林深處染了翠色的深沉幽潭。死氣沉沉一片,毫無活力。
他盯着熒,舌頭伸出來舔了下嘴脣。
“可以啊,反正我這種人活着和死了都沒有區別。”又一次的,他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