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沒有閃電打雷,這場雨應該持續不了多久,興許下半夜就會結束。

    ——許唸的認知裏是這樣的,下雨不打雷,雨勢一般不持久。

    客廳裏的燈光柔白且溫和,兩人對坐着喫飯,桌上有一盤基圍蝦,顧容不餓,全程剝蝦給許念喫,以往她在飯桌上從不關照別人,哪怕是最親近的沈晚。

    許念話比較多,不時就說幾句,顧容今夜尤其寡言少語,只聽着她說。

    “你具體什麼時候開始工作?”許念問,吃了顆剝好的蝦。

    “早一點九月初,晚一點十月份,還沒定下來。”顧容回道,“怎麼?”

    許念搖頭:“就是問問而已。”

    日子越近,越捨不得對方離開,沒個準頭,總想着這事,她沒表現得過於明顯,不想讓顧容考慮太多。

    “我有空就會回國。”顧容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說道。

    “感覺你到時候肯定會很忙,”許念端起碗去接她遞來的蝦尾,“我看電視上那些模特,又是面試,又是試裝,還要彩排這些,走一場秀週期還是有那麼長。”

    顧容擡頭望了她一下,哂道:“看的哪個頻道?”

    許念語塞,說不出來,因爲她根本就不是從電視上看來的,而是自己私底下查的,以前呢,只會買一兩本關於顧容的雜誌,對於模特這個行業沒有過多的瞭解,一門心思都在讀書上,只是與顧容接觸多了,纔去關注這些與學習無關的東西。

    她一貫中規中矩,鮮少把心思用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除非特別關心。

    如今,顧容就是她的特別關心。

    “模特的黃金年齡段是18至28歲,我上個月已經滿了28,”顧容抽餐巾紙擦擦手,平和陳述說,“我打算明年退休。”

    所以下次出去,主要是想給職業生涯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

    許念愣住,對此很是喫驚。

    顧容繼續說道:“之後會一直呆在國內,做點自己想做的事,不過目前還沒決定好到底要做什麼,到時候再看罷。”

    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就會明白,雖然一輩子只有短短几十上百年,但鮮少有人會用這個有限的時間只做一件事,不論哪種事。

    T臺是十八歲時的夢想,隨心所欲是二十八歲時的夢想,沒能力的時候需要抗爭,有能力的時候只需要跟着心走就好。她現在有隨心所欲的能力,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會受到各種束縛。

    許念欲言又止,她閱歷不夠,還不能理解顧容做出這個決定的原因,沈晚曾說了許多關於顧容當年如何與家裏抗爭的事,以及多辛苦才能打拼出一片天地,眼下事業正如日中天,忽然要退隱,她實在不明白,遲疑了半晌,問道:“什麼時候決定的?”

    顧容如實說:“半年前有了這個想法,上個月決定的。”

    語罷,又道:“興許屆時會去B市發展。”

    許念一頓,想了想,想不通,可還是表示無條件支持,故而問道:“那到時候打算做些什麼?”

    “開一個服裝設計工作室,可能會跟朋友合夥辦,或者報班學習攝影這些,如果有機會,也許會和你一樣,考研,讀書。”顧容認真說,一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聽到考研讀書,許念整個人都是懵的,懵了一會兒,驀地笑了。

    顧容真的太特別了。許念向來喜歡且欣賞這種人,有主見,有想法,明白自己要什麼,知道該怎麼做,她對自己的要求就是如此,而讓她驚喜的是自己的女朋友也是這樣的一個人,或許她們相互瞭解還不夠深入,但目前來看,一切都非常如意。

    她忍不住笑道:“那你最想去哪個學校?”

    顧容果斷道:“T大。”

    許念挑挑眉,又問:“不選擇留學嗎?”

    “T大的機械專業不比國外的那些學校差。”

    兩人相互對視,許念抿脣,看向她,鄭重道:“如果要來,那我在T大等你。”

    顧容嗯聲,不過一切還得看之後的打算,回去繼續學業只是其中一個想法,真正實施起來沒那麼輕鬆,想是想,做是做,差別很大。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她問。

    許念思索半晌,一面剝蝦一面回道:“讀書,讀研讀博,想從事研究工作,之前張教授給我介紹了一個搞研究的師兄,師兄說將來有意願的話,可以去他們那兒試試。”

    還挺有目標的,顧容認同頷首,又問:“在G市?”

    “不是,”許念回,“在B市那邊,不過他們近兩三年可能會在這邊建立分所,等我畢業的時候應該就差不多建成了。”

    “還行,屆時想在哪邊發展都可以,我在那邊也有一些從事機械專業的同學,”顧容接話,見對方又要給自己剝蝦,有些好笑,這人從頭到尾都沒喫過兩口,盡給她了,於是說,“夠了,我喫不下那麼多。”

    許念這次知道及時打住,沒繼續,擦了擦手,忽而想起什麼,道:“之前你問我爲什麼學機械,其實我一開始想報師範,結果這邊沒有好的學校,那時候也不知道到底學什麼,就按照估分隨便報的。”

    學師範並不是興趣,而是外婆在世的時候常唸叨當老師如何如何,在老人家的觀念裏,教師就是光榮的鐵飯碗。那時許念沒考慮太多,只是不想離開G市,於是就報了本地的最高學府G大。

    如果當時沒有選擇G大,或許她也遇不到顧容,緣分真是種妙不可言的東西,你做的每一個決定,好像冥冥之中都自有安排一樣。

    顧容看她一眼,夾了筷子菜過去。

    兩人邊喫邊聊,找話題打發時間,窗外的天暗沉沉的,不時還能聽到風聲響。

    喫完飯許念洗碗,顧容先去洗澡。

    兩人都清楚之後要做什麼,現在都各自留了一定的空間給對方。

    水龍頭裏流出來的水略帶溫熱,洗完碗,許念仔細洗了兩遍手,廚房隔壁就是浴室,原地站着都能聽見裏面嘩嘩的流水聲。

    顧容洗得很慢,洗了半個小時都沒出來。

    許念不催促,進房間拿睡裙和衣褲。剛收拾完出去,浴室門打開,顧容裹着浴巾出來,兩人皆都不說話,她身上的水都沒有擦乾淨,脖頸和鎖骨上還掛着水珠。

    許念別開眼,拿着衣物側身進去,浴室裏熱氣籠罩,溫度比外面高多了,地板上溼糟糟的,到處都是水。她將東西掛好,理理頭髮才擰開開關,水有些燙,許念亦洗了差不多半個小時,上上下下都搓了一遍,白皙的皮膚都搓紅了,確定洗乾淨了,她才穿睡裙出去。

    關掉客廳的燈,進入房間,房間裏只開了一盞小燈,光線昏暗,但同時也充滿了曖昧的味道,顧容站在桌邊調酒。

    她竟然帶了瓶紅酒出來,許唸完全沒發覺。

    “要不要喝一杯?”顧容問。

    問歸問,桌上早擺了兩杯酒,顯然是想讓許念喝一點。

    今兒陰天,此刻外面還下着淅淅瀝瀝的大雨,但房間裏仍舊有點悶熱,不能開窗,許念只好把空調打開,調到26c,然後走到顧容旁邊端起其中一杯酒,小小抿了口,酒很烈。

    顧容偏頭望着她,眸光幽深。

    兩人都不慢不緊,現在才九點多,不着急。

    顧容擡手撫了撫她的臉,幫她把頭髮勾在耳後彆着,許念靠近些,慢慢湊到她面前,酒氣薰到顧容脣上,暖i熱的氣息交換,許念捱了挨她的臉,緩緩移到脣角,輕輕碰了下。

    親完要離開,卻被攬住了腰,還沒來得及反應,她就先嚐到了對方口中的酒的味道,濃烈的酒懷揣着野心,似乎要將兩人都給薰醉不可。

    ……

    體驗裝完美地發揮了自己的作用,給了許念一場感受深刻的初體驗,外面的雨愈發大了,淅淅瀝瀝不斷,終於,火勢被這場大雨撲滅。

    外面的雨忽下忽停,噼噼啪啪打在玻璃上,水汽氤氳,夜色濃郁,風不時吹打着,微弱的燈光從窗簾縫裏投出,下夜裏,窗簾一角忽地動了下,雨在這時候徹底停歇,玻璃窗上,一股股水流滑落,在上面留下痕跡,樓下的花壇裏積盈了不少雨水,花壇邊緣有缺口,當大雨停歇時,積盈的水便不斷地往外流,流到地面上,再慢慢與其它水流匯聚。

    陽臺這邊空調吹不到,加之製冷效果不是特別好,兩人都熱出了一身汗。

    許念掀了下簾布,藉着牀頭那邊傳來的微弱的燈光,瞧見玻璃上滑落的水。

    這雨像是積攢了多日,來勢洶洶。

    她擡手隔着玻璃窗輕輕碰了下,恰恰水流滑落,外頭的天空陰沉沉,此時外面連一盞亮燈都沒有,夜色無邊無際。

    不多時,雨點又襲來,起先是細雨,再逐漸變大,偶爾還有夜風吹拂而過。

    許念抱着顧容,一切盡在不言中。

    第二天,日上三竿兩人都沒能起來,一夜放縱的後果就是身體無比疲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房間裏漆黑一片,壓根不知道現在什麼時間。

    許念是自然醒的,她醒的時候顧容早醒了,對方給了她一份早安禮物。

    待結束,許念同樣上去w顧容,頗爲無賴地纏着對方不放,咬着耳朵道:“早安,”

    頓了下,繼續:“小姨——”

    窗簾早被拉上,房間裏有些昏暗,從被子裏鑽出來,許念平躺着,歇了口氣,而後一直不動。

    許久,她摸索着去抓顧容的手,攥緊了不放。

    手心裏有些許薄汗,相較於對方的微涼,她的手熱烘烘的,顧容偏了偏頭,可惜屋裏黑看不見這人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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