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方大哥方村長他難道不姓方嗎?”屠沽兒被他問得一愣,結結巴巴不知怎麼作答。

    “他一百多年前還姓薛的,這方姓不知何時改的”泓崢沒有詳說,原來春從這尾鯉魚精平生摯愛人間女子,他每愛上一個人,就會將姓氏換作她的,以表自己的深情。

    妖族原本無姓,他這個表哥讀了些什麼傳奇戲文,就自以爲是地認定自己情深似海,他着實不以爲然,他和春從不同,一直不喜人間女子,她們雖美好但韶華易逝,最後只會徒留傷感。

    泓崢又望向眼前這個小女孩,她倒不是凡人,不知道壽數能有多少。

    “屠沽兒,我想再做一遍春從對你做的事,你可願意?”他一時來了興致,想要再探探女孩的底細,他那表兄的方法倒是不錯,他法力更高,說不定會有收穫。

    眼前的神龍第一次正式叫她的名字呀!屠沽兒在心裏小小地雀躍着,她眨了兩下眼睛,就點點頭答應了。

    泓崢彎動手指做了個招來的動作,一瞬間,女孩就移到他的身側,他托起她的手翻看半天,可一直沒做餘下的步驟。屠沽兒臉色緋紅,在這般距離下,她甚至聞到了他身上幽幽的綠梅花香,混着一股清冽的山間水氣,使人心曠神怡。

    黑龍思索着,掌心之血似乎不夠好,想要更接近魂靈,還是其他部位的血更能深究。

    “小東西,我要取你心口之血一用。”某龍邪邪一笑。

    屠沽兒一把揪緊自己的前襟,他,他說要取心口之血,那她不就要脫下衣服,與他袒胸露體了嗎?

    女孩把頭搖成撥浪鼓,連耳尖也紅了,“不可不可!這樣那樣不好”她臉紅透似滴血,身子一直往後縮。

    泓崢逗弄夠了,他戲謔一笑,一把抓住想要逃跑的女孩,“你不願意,那算了,取眉間的血也是無妨的。”

    屠沽兒漸漸鎮靜下來,眉間確實可以,她不再掙扎,乖乖坐好,等着黑龍施法。

    泓崢的表情變得凌厲,他兩指併攏,輕輕點在女孩眉間,那一處迅速滲出鮮血,他沾取少許,送入口中。

    初始他也和表兄方春從一樣,感受到了盈滿口鼻的苦澀味,不過他自恃法力強大,任由血液流進臟腑,不消片刻,他的心胸也開始劇烈鼓譟,那一下又一下像是重錘敲擊着他的身體。

    “神龍你怎麼了?!怎麼了”屠沽兒眼見泓崢揪起衣襟,額角留下汗滴,她頓時慌了神,不住搖晃面前人的手臂。

    難道她的血有毒?村長那時候也有這樣的反應,嗚嗚嗚,她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救人就先害人了。

    泓崢的意識漸漸模糊,他的腦海中如漩渦一般充斥着數不盡的畫面。

    高聳入雲的神山、幼小的他、與他告別的母親、她流淚的眼睛、春從、小村、碧花潭、琉珊、龍宮、屍山血海、天崩地裂、扶搖無邊的金翅大鵬鳥

    那隻鳥!那隻鳥!!!

    他頭痛欲裂,臉也因極度憤怒而宛若修羅,他要殺了那隻鳥,可他要怎麼做呢?腦海中的畫面似乎存在答案,他必須看到更多,更多

    屠沽兒彷彿被定住了一般,她驚嚇過度,因爲泓崢已然擡起了頭,用那雙赤紅的眼睛凝視着她,他忽然一把將女孩抱住,傾身將雙脣貼在她的眉心上,他吮吸不休,急不可耐地攫取着血液,女孩不知道他爲何突然這樣做,她毫無反抗的力氣,只能小口喘息着,眼泛淚花。

    泓崢將她越抱越緊,對她竭力推拒他胸口的掙扎毫無反應,他着魔般地喝着鮮血,希冀能看見自己夢寐以求的畫面,可是腦海幻境越來越模糊,直至混沌成一片血紅色。

    黑龍終於抑制住了自己的心魔,他運氣吐納,靈力周遊全身,他慢慢睜開眼睛,眼底又恢復了清明。

    他輕輕放開女孩,屠沽兒此刻臉色蒼白無血色,顯然是被他嚇壞了,他眼帶歉意地望着她,不知道如何解釋自己的行爲。

    女孩抹着眼角,侷促地坐在石凳上,“你,你還好嗎?”她雖然被泓崢捏的疼痛不已,但還是選擇先關心他。

    “無事。”黑龍怔怔地看着她,見她眉心還在滲血,於是掌心輕輕一拂,那處就癒合完好了。

    這個女孩絕非凡物,她的血讓他看見了自己的命途。

    泓崢儘量語氣溫和,哄勸女孩不要將今日之事告訴方春從,屠沽兒還是有些呆愣,半天沒有反應。

    “嗯你要是乖乖聽話,我就準你經常來碧花潭”他從未哄過女子,一時不清楚要允諾什麼,“來玩”

    此話忒稚氣,黑龍剛想換種說辭,沒想到屠沽兒卻連連點頭,她衣衫有些不整,領口處露出白皙瑩潤的肌膚,泓崢回想剛剛抱着她的那種溫軟觸感,有些心猿意馬,除了年幼時同母親在一起,他還從未與女子這般親密過。

    泓崢一反常態地斂起領口,屠沽兒呆了半天才低頭髮現自己的前襟也敞開不少,她立刻羞紅臉轉過身整理好,女孩的心跳很亂,她忽然想起泓崢已經成親了,他們之前的相觸似乎很不合禮數。

    雖然她不是凡人了,但還是下意識地用人間的道德禮法去約束自我。

    她不該起別的念頭的,她壓下心底若有若無的綺念,她只是很敬仰神龍,希望可以幫到他,如果她能夠準確診治,讓泓崢夫婦得以琴瑟和鳴,那就是她最大的心願了。

    “神龍,我上次探查您的脈象,就,就很有力”泓崢的脈動強健有力,不像是有什麼虛弱之症,“您的身體應該沒有什麼大礙,至於那個那個”這回,她不好意思提及什麼不孕不育的病症了,方村長告訴她,泓崢的妻子琉珊公主之前與他人已有過一男一女,所以坊間才流傳是他這個表弟有問題。

    她不願意這麼想,女孩急切地道,“神龍,可否讓我再給您診次脈?”

    這小東西還來?泓崢不耐煩地振了振衣袖,“你還是多習練些時日,再來爲我診治吧。”

    他本來就無甚問題,他與琉珊根本沒有夫妻之實,哪來的孩兒?可是這個中隱情不能讓外人知曉,尤其是他表哥方春從,那鯉魚精心思縝密,被他獲悉是遲早的事,但那之前他還有許多事業未做成,所以能瞞多久是多久吧。

    屠沽兒神情沮喪,果然他不信任她了,但她鬱郁片刻,又重新鼓起勇氣,爺爺說了,人不能被眼前的困難打敗,她要再接再厲,早日成爲一名厲害的獸醫。

    “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某龍下了逐客令,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這個小女孩,想起剛剛他情緒失控的情境,一股不可明說的衝動又涌上心頭。

    他這是怎麼了?爲什麼這個小東西的血會有如此功效?她對他有很強烈的影響力,在沒有明晰之前,他還是不要過於接近她微妙。

    “那,神龍,再,再見”她戀戀不捨地站起身,轉過頭又迅速轉回來。

    “您說我能來玩,是,是真的嗎?”她期盼地望着眼前這個姿容絕塵的男子,還是藏不住心底的小小願望。

    “此話當真。你可以隨時來玩。”泓崢的眼瞳如深潭般潛藏漣漪,他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幻化成龍身,倏然而去也。

    屠沽兒見他游龍過境,消失在水潭中,他的尾尖上有一枚與衆不同的鱗片,金光熠熠,閃動着耀眼的華彩,女孩朝着他的背影連連揮手,而後便悵然若失地返程了。

    回到村中,正看見不少村民聚集在大槐樹底下,女孩也好奇地走近,想看看發生了什麼。

    村長方春從也在其中,他們包圍着什麼,言語似乎有些焦慮。待屠沽兒走至近前,她纔看見一位身形佝僂的老者正坐在石凳上,他拄着柺杖,垂頭唉聲嘆氣。

    “老朽,老朽再忍一忍吧”

    方春從道,“懷林伯,我去趟山外,爲你買藥吧。”

    叫懷林的老爺爺急忙攔住他,他的神情很是痛苦,但還是極力忍耐着,“不可,現下大雪封山,外面又兵荒馬亂的,你一去甚是危險,老夫忍一忍便是了”可他話剛說完就一陣捶胸頓足,不住咳嗽。

    衆人都輕聲勸說他,這時候圓圓發現了墊着腳在外圍觀望的屠沽兒,於是一蹦一跳的來到她身邊。

    “你回來了沽兒。”小兔子精張開手臂讓她抱着自己。

    屠沽兒彎腰將她抱在懷裏,向她詢問起來,村裏的衆人她都已見過,但是這位外表耄耋之年,鬚髮垂地的老者又是誰呢?

    “哦,這位是懷林伯,就是這棵大槐樹變成的精怪”圓圓向她簡單介紹,原來這片起伏連綿的山脈中,懷林伯卻是唯一成精的草木植被,蓋因此處是泓崢母族世世代代的封地,周圍數百里的地脈靈氣都被他們吸食殆盡了,只有懷林伯存活了兩千年,始終屹立不枯,還幻化成了精。

    原來是這樣,女孩看着這位老爺爺,原來他纔是真正意義上的年邁老者,比方大哥和神龍泓崢年歲都要大呢。

    屠沽兒又問,“那懷林老爺爺現在是怎麼了?”他看起來似乎是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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