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太終是忍無可忍,眼睛許是他身上最爲重要的器官,他現下幾乎不能視物,心中愈發焦躁難安,於是便疾言厲色起來。
可是泓崢望着他翕張的脣口,卻發現了異樣。
“祀太,你把嘴巴張大點。”
“你又要作甚鬼把戲?”
可此言一出,祀太便不自覺用舌頭劃過自己的齒列,心下當即一悚,緊閉嘴脣,再不言語。
但某條龍可不會輕易放過他,泓崢迅疾出手,掐住祀太的下頜,動用靈法,想要強行撬開他的嘴巴。
“唔唔唔”
某蛟龍閉緊嘴脣,與之較勁,頭部筋肉繃緊,險些將那些銀針一一折彎。
這可不是鬧着玩了,望着一龍一蛟極其危險的舉動,沽兒與春從急忙趕過去,勸阻雙方。
“師兄,你放鬆,你放鬆”
女孩雙指一併,瞬息間便爲祀太起下所有的銀針,那些細小的針孔本不會出血,可是此番,她這師兄犯了治病時的大忌諱,妄動氣血,所以現下,針孔處開始冒出血珠,看起來甚是悽慘。
沽兒只能先好言安撫他,並拿來棉絮輕輕按壓止血。
春從皺着眉,責怪表弟,“你與他是怎麼回事?好好地動手幹什麼?”
泓崢一甩衣袖,神色不耐道,“你問他!這蛟龍出了大問題,還藏着掖着不肯讓我等知曉”
師兄怎麼了?
聽聞此言,沽兒仔細檢查起祀太,見他一直緊閉嘴脣,不言不語,甚感奇怪。
“師兄,你把嘴巴張開些好不好?”
春從附和,“祀太兄,你嘴中可是受了傷?讓沽兒爲你瞧一瞧吧”
泓崢也暫且耐着性子道,“此事須儘快解決,你這畏縮模樣可不是醫者該有的態度。”
聽到他們好言相勸,小師妹一雙柔荑也在體貼地爲他按摩酸脹的下頜,祀太終是舒出一口氣,緩緩張開了嘴。
“咦?師兄你的牙齒怎麼變尖了?”
沽兒一臉疑惑,她看見祀太嘴中,兩顆犬齒處已變成了尖細的獠牙,好像好像蛇一樣。
女孩不瞭解其中的意義,可另外兩條龍卻是一清二楚。
祀太這是墮化了。
泓崢本着忠言逆耳,出聲警示,“祀太,你已脫離蛇身數百年,此番顯現墮化之像,必是危險之兆,你用蛟龍之身尚且能抗住兩次劫數,但是退化成蛇,你最後一劫定是凶多吉少”
沽兒大驚,忙詢問神龍,師兄爲何會變成這樣?
“小師妹”祀太總算開口,緩緩道,“大概是我這眼疾鬧得,日久累積,加之近期疏於修煉,便成了這副模樣”
某蛟龍很羞愧,他自詡名門大醫,沒成想自己卻落得這般田地,他在沽兒與泓崢眼裏,倒是坐實了一個病秧子的形象。
被虎頭蜂刺傷、被庭梁打敗而後歷劫、現下又顯現墮化之像祀太不經感慨,他這一兩年可真是性命堪憂呀
“師兄別擔心!”沽兒連忙出言鼓勵,“委蛇老師是上古大蛇,我這就寫信問他破解墮化的方法,你近日多多休養生息,不必操心醫館的事宜,有我在,大可放心!”
“嗯”祀太極是感動,“有小師妹在,我便萬事無憂了。”
眼看某蛟龍就要得寸進尺地抱住沽兒,泓崢一把將女孩拉了回來,祀太茫茫然撲了個空,立時不悅地四下亂瞅,想要用殘損的視力向那條龍投遞眼刀。
春從看着他們,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拉起祀太,打算將他送回竹屋,可泓崢卻搶過蛟龍,說要親自送他去碧花潭。
“賢弟,我住在聚瀾閣許是不方便吧”
真會想美事某條龍冷笑一聲道,“祀太兄,你不住在那裏,我把一池潭水讓給你,你變作蛟龍後,要勤加修煉功法,再荒廢下去,可是連蛟身也會沒有的”
祀太恨得咬牙切齒,他就不該對此龍抱有什麼美好的幻想,泓崢慣會大義凜然,然後背地裏搞些小動作,整日待在那潭子裏,跟坐水牢有甚區別!
不過沽兒與春從卻覺得泓崢說的很有道理,妖獸受了傷,當然是恢復原身更有利於康復,於是任憑祀太百般辯駁掙扎,他最後還是被強行架着,被迫化蛟投進一池深潭中。
“哎呦~這不是我的主子嗎?你怎麼也被關到這裏來了?”
許久未出現的毛毛,總算在這裏盼來了夥伴,他陰陽怪氣地問候昔日舊主,繞着祀太銀白蛟身游來繞去。
祀太化蛟,眼神倒好了不少,他盯着毛毛,朝他噴了口水柱。
“休要胡言,我是在此閉關修煉,你且不要叨擾我”
“哦”
毛毛也不想多理會這條變態蛟龍,他自顧自遊走,找自己的樂子去了。
就這樣,祀太終是沉下心,在深潭中凝神聚氣,精進修爲。
“師兄師兄”
祀太睜開眼睛,筆直地向上遊,一波碧潭濺起水花,水面之上便探出一個龍頭來。
沽兒正站在岸邊,見其現身,便揚揚手中的諸多物什,打算開啓每日例行的診治,她早已安排妥當,師兄要先吃藥,後洗眼,最後鍼灸
女孩俯身做着準備,沒有看見她那師兄化爲人形後的模樣
“師”
有一雙裸足出現在她的視野之內,她奇怪着,正欲向上看去,卻被突然到來的泓崢,以一襲茶白寬袖擋住了視線。
某條龍本來盤膝懸於樹枝上,見這不知所謂的蛟龍竟敢裸/身出現在沽兒面前,當即閃電般奔了過去。
唉,棋差一招,棋差一招呀
祀太撇撇嘴,他沒穿衣服的樣子可不是給這條龍看的,須臾間,一身翠色錦袍加身,某蛟龍面不改色,噙着笑打起了招呼。
“早啊。”
“祀太,你大清早抽的什麼風?!”
面對泓崢的質問,他一臉無辜,“愚兄想來是病情加重,一時靈力失控,沒有及時變出衣物,污了賢弟的眼睛,可真是對不住”
可祀太神色間毫無愧疚,沽兒終是扒下神龍的衣袖,疑惑地打量師兄。
“師兄,你爲何披頭散髮的?”
“哦”某蛟龍摸了摸自已溼漉漉的長髮,惆悵道,“小師妹,我眼睛還未大好,束髮着實有些困難,雖不和禮俗,但在這潭裏也不礙事,暫時先這樣吧”
沽兒見師兄似是被疾病困擾,甚是憂傷落魄,立時便起了憐惜之心,她自告奮勇,要爲其梳頭束髮。
可一旁的泓崢自是不會同意,他的小東西怎能爲其他男子束髮?他還沒享受過呢!
“我來!”
某條龍異常強勢,他不由分說,動用靈法將祀太摁坐在潭水邊,扯起他的頭髮便隨意扎束着。
聽着師兄不住嘶聲,沽兒也勸說神龍能不能輕一些,可惜她的話只會起到反效果,泓崢的動作幅度更大了,某蛟龍覺得自己的頭皮都快被掀起來了。
“簪子,快點。”
被他揪着頭髮,祀太被逼無奈只好從袖中取出一枚紫玉簪,顫顫悠悠遞送上去,泓崢接過,貫穿發間,算是完成了“大作”。
“呃”
沽兒小臉糾結在一起,想笑又不敢笑,神龍的手藝着實了得,將師兄的頭髮梳成了難得一見的寶塔狀,祀太頂着奇葩髮式,面無表情,敢怒不敢言。
泓崢拍落手上屬於某蛟龍的碎髮,他神色一凜,重重拍了下祀太的肩膀,與之對視,傳音入腦。
“你給我老實點,在行挑釁,休怪我繼續整治你!”
祀太看不清這條龍,但對其肆意侵入自己腦海的行爲極是厭惡,他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呲起了屬於蟒蛇的獠牙。
泓崢見其瞳孔也變成了細長的針尖樣,暗道這蛟龍的墮化又嚴重了一些,沽兒見之,更是連聲勸阻,讓師兄不可再動怒。
“師兄你肝火妄行,切記要心平氣和纔是”
女孩的話祀太還是聽的,他漸漸平靜下來,讓小師妹爲自己診治。
泓崢雖嫌棄他,但也不欲使其病情加重,這墮化非同小可,極有可能是劫數的一部分,他料想這蛟龍的第三次渡劫不久便會來臨。
一番治療過後,沽兒又對師兄說了好些貼心的話,祀太受用了,便對她保證自己會好好休養療病。
一躍入潭,祀太化蛟消失不見了,沽兒望着一池潭水,有些出神,她很擔心師兄,希望委蛇老師的回信能快快到來。
“沽兒,我們走吧。”
“嗯。”
泓崢攬着女孩,躍出碧花潭,前往半山處的醫館,路途中,隱隱迴盪着他們的交談聲。
“沽兒,你真的什麼都沒看到?”
“嗯?”女孩不解,“泓崢,我應該看見什麼呀?”
“沒什麼”
某條龍心有餘悸,那蛟龍最近還真是病的不輕,他尚能理解他裸其形體,類似求偶的行爲,可他也不看看自己墮化後的身下,起了何等變化,就是讓一向膽大妄爲的琉珊見了,也只會是驚嚇而不是驚喜。
被幾番腹誹的祀太,悠然潛入潭底,這水中無甚可以研究的物什,他好生無聊,只能繼續煉化靈力。
直到傍晚時分,那豬婆龍毛毛哼哼唧唧地打他面前經過,他才重又睜開一雙龍目。
“你站住”
可是毛毛對他有應激反應,見他靠近,便會想起悲慘的往昔,豬婆龍立時竄了出去,可惜還是鬥不過蛟龍,被祀太尾巴一卷,帶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