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衡哥兒抓周時抓到一把小木劍,??輪到循哥兒,在衆人含笑的注視下,小傢伙抓了一把小木弓,??抱在懷裏玩了起來。

    燕王摸着鬍子笑:“不錯,我們小七長大了肯定也是個武藝高強的。”

    說完,??他還看了眼魏曕、魏昡兄弟倆。

    魏昡沒長起來之前,魏曕憑藉武藝在兄弟裏面很是出挑,??如今魏昡也到了當差的年紀,且擅長/槍法、騎射,燕王再誇兒子們的武藝時,??就不僅僅是指魏曕了。

    魏曕內斂如山,??魏昡迎着父王的目光昂首挺胸,??一副迫不及待想在父王面前表現的姿態。

    這個冬月,王府裏先是舉辦四爺的婚宴,??再是循哥兒的抓周宴,過得熱熱鬧鬧,??緊跟着又迎來了臘月年關。

    從臘月十六開始,官員們開始放假,孩子們也不用再去學堂讀書了。

    明明外面天寒地凍的,衡哥兒卻喜歡往外跑。

    王府花園的池子連通外面的護城河,??這會兒都結了厚厚一層冰,衡哥兒幾個小兄弟就跑到冰上玩,歡聲笑語的,燕王偶爾也會過來瞧瞧。只要孫子們好好讀書,該玩的時候燕王也願意縱容,??叫人預備了冰鞋、冰車等玩意給孫子們,他甚至還下場踢了一場冰上蹴鞠。

    殷蕙在澄心堂坐着,??都能聽到花園那邊孩子們的興奮喊叫。

    這也是燕王府最有人情味的時候。

    當然,孩子們多了,天天聚在一塊兒難免有個磕磕碰碰,但有太監們守在旁邊盯着,只要沒摔嚴重,殷蕙等當爹孃的也不會爲這種磕碰斤斤計較,去找別的孩子算賬。

    循哥兒雖然還不能下場,乳母也會抱他過去,哥哥姐姐們在冰上跑來跑去,跑得循哥兒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在這樣喜慶的氛圍中,燕王府迎來了又一個除夕。

    一大早上,燕王還是帶着一家老小去社稷壇祭祖。

    遙拜京城的建隆帝時,殷蕙心情複雜地看着公爹的背影。

    公爹並不知道,年後三月,建隆帝就會駕崩。

    上輩子帝崩的消息傳到平城,公爹哭紅了眼睛,什麼都不管,叫上兒子們便騎馬趕赴京城。

    殷蕙相信,當時的公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兒子,想快點回去見父親最後一面。

    然而這最後一面,公爹最終也沒能見到。

    如果公爹不是王爺,建隆帝也沒有離那麼遠,殷蕙肯定會想辦法叫公爹提前回去一趟,彌補上輩子公爹心中的遺憾,可是公爹是藩王,一個無詔不能入京的藩王,就算殷蕙現在就告訴公爹這件事,京城的建隆帝也不會允許公爹進京,甚至還要猜疑公爹有什麼企圖。

    身在皇家,家事亦是國事,你說你心裏只想着親情,別人未必會信。

    所以,殷蕙能幫公爹少受兩個月的牙疼,這件事上幫不上一點忙,甚至不能露出任何痕跡。

    早上祭祖,夜裏設宴。

    燕王高坐主位,看着底下自己這一脈的兒孫們,幾乎都在平城出生把平城當家的兒孫們,他面上笑着,其實每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特別想家。

    時間過得太快,一晃眼他來平城就藩已經二十多年了,前十年父皇御駕親征時父子倆還能見見面,後來就只能書信來往。

    過年,別的百姓家裏都在團圓,他卻有家不能回。

    過年,他又老了一歲,父皇更老了一歲。

    這老爺子,怎麼就那麼狠心,一點都不想他嗎?

    愁緒上來,燕王端起酒碗,狠狠灌了一大口。

    到了次日,大年初一,子孫們來拜年,燕王又恢復了往日的威嚴,就算笑着,亦讓晚輩們不敢放肆。

    元宵節過後,孩子們又要去讀書了。

    今年大房庶出的六郎、二房嫡出的莊姐兒也要去學堂了,與衡哥兒、四郎都在西講堂聽課。

    下午衡哥兒回來,殷蕙問他今日過得怎麼樣時,衡哥兒繃了繃小臉,告狀道:“莊姐兒太壞了,欺負四郎、六郎,我說她不可以這樣,她就把我的書也扔到地上。”

    殷蕙有一絲絲欣慰,上輩子莊姐兒對衡哥兒、四郎、六郎都不好,這輩子她們娘倆性子變了,莊姐兒不知不覺地也將衡哥兒排除在了可以欺負的對象之外,反而變成衡哥兒敢去管教莊姐兒。

    “後來怎麼樣了?”

    “六郎去找梅老先生了,梅老先生讓莊姐兒去外面罰站,直到她肯向我們賠罪。”

    “她乖乖站了嗎?”

    “沒有,一直哭,梅老先生就讓錦繡抱着她一起站。”

    錦繡是莊姐兒身邊的大丫鬟。

    殷蕙笑道:“那她最後賠罪了嗎?”

    衡哥兒也笑了:“賠了,眼睛腫得像雞蛋。”

    在殷蕙看來,莊姐兒就該完全交給梅老先生好好管教一番,興許還能改過性子來,可紀纖纖就不這麼想了,她覺得女兒受了大委屈,堅持讓魏昳去找梅老先生算賬。

    魏昳也是被梅老先生敲打過來的,哪好意思因爲女兒霸道去老先生面前丟人,不但沒去,還讓莊姐兒以後好好聽話。

    莊姐兒哇地又哭了,委屈爹爹訓她。

    魏昳在紀纖纖面前就很難強硬起來,對女兒亦是如此,那麼漂亮的女兒哭得這麼兇,魏昳的心就軟了,趕緊先放低身段把女兒哄好。

    哄歸哄,他還是拒絕去找梅老先生,真找了,梅老先生去父王面前告狀,下一個哭的就是他。

    爹爹不給她撐腰,孃親光嘴上說實則沒有膽子,莊姐兒連着哭了幾日,後來就學乖了,不會在學堂鬧事,只管在學堂外面使壞,今日搶四郎的東西,明日推六郎一把。衡哥兒護了四郎、六郎幾次,然而每當莊姐兒笑起來,四郎、六郎就又願意跟她玩,衡哥兒生氣了,不再管這三個,只乖乖讀自己的書,玩的時候就去找大郎、三郎、眉姐兒。

    轉眼到了二月。

    殷閬成親這日,魏曕特意去學堂替衡哥兒請了一日的假,一家四口如約去殷家喝喜酒。

    殷家的喜宴辦得更熱鬧,主要是賓客多,巷子裏也擺了流水席,請街坊們都來喫。

    鞭炮放起來,衡哥兒穿着一身錦袍,像其他富貴人家的孩子們一樣跑來跑去,玩的時候不拘身份是好夥伴,可一旦有人仗着自己大些想使喚衡哥兒做事或是推搡衡哥兒,衡哥兒小臉一繃,喊聲長風,簡直就像一個小了二十歲的魏曕,氣勢唬人。

    這都是金盞告訴殷蕙的,語氣很是自豪:“咱們五郎豈是他們能欺負的。”

    衡哥兒生在皇家,註定與她不是一個教養的路數,殷蕙雖然不喜歡魏曕的臭脾氣,輪到兒子知道利用自己的皇家身份,殷蕙也並不刻意去幹涉,但她會教兒子如何與人相處,對待身份不如自己的,只要對方守禮,衡哥兒也要以禮相待,不能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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