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血迅速貫穿身體經脈，百閒感受到了自己渴望的力量，他永遠無法觸碰不到的那些巔峯，現在都唾手可得，雖然只有片刻。
那張正派的臉顯出擋不住的邪氣，臉上的皮膚在巨大的力量衝擊之下龜裂，顯出一種詭異的死氣。
方雲岐根本沒想到這一系列的變故發生的這麼快，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歸厭迅速拉到了一旁，默默看着眼前人身體發生的變化。
見歸厭沒什麼事，方雲岐皺了皺眉頭問道：“你血有這麼大作用？”
“我也沒想到。”歸厭眉頭皺着，頓了頓，“在藏鋒山的記載中看過，天魔的血可以讓魔修大幅提升實力。不過墮魔本質是凡人的身體，雖然可以承受魔血反噬，但消耗的是生命。他喝了我的血，估計也沒多少時日了……”
“那他怎麼還堅持要喝？豈不是自尋死路？”方雲岐不解。
歸厭：“我也不懂，聽他怎麼說。”
說完，他看向百閒。
眼前的人慢慢平靜了下來，臉上的痕跡卻沒有消散，那張臉上滿是血色的紋路，讓人不敢直視。
聽到了歸厭的話，方雲岐同歸厭一起看向百閒，等着他答話。
百閒突兀地笑了起來，發自內心的大笑，好像壓抑了太久的感情一下子爆發了出來一般，他笑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歸厭皺了皺眉頭，非常嫌棄他這副樣子：“你爲什麼要殺無丈掌門，現在可以說了嗎？”
“當然！當然！我說了會告訴你！”百閒緩緩嘆了口氣，止住笑，“因爲他殺人了，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殺人？”方雲岐皺了皺眉，“他殺了你的親人？”
“親人，不，她不是親人，她理解我、支持我、愛我，她是我的道侶。”百閒臉上漏出一種怪異的溫情來，這表情他已很久沒做過，有些彆扭，“當年，我修丹道，她修劍道，她師承正是九雲掌門。我也在九雲山，不過不是同門。我和她的住所離得很遠，但她練劍之餘會時不時給我帶煉丹所需的仙草，我也偶爾幫她煉製提升與穩固修爲的丹藥，後來就決定一起雙修。”
說到這，百閒看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年輕人：“你們有過道侶嗎？”
兩個人聽這段聽得有點傻了，乍一聽見他問這個問題，兩個人都一愣，雙雙搖頭，聲音整齊劃一：“沒有！”
“那你們不會理解那種感覺，飛昇也不過如此。”百閒陷入回憶。
那時候的兩個人結爲道侶之後就住在了一起，白天一起練劍，晚一些就去看看丹藥，每天都能發現一點生活中的小驚喜。
“變故是一次山下除魔時發生的，那個時候她已結丹，因附近鎮子上的人說有邪魔侵擾，所以被無丈掌門派去除魔。”百閒有些激動，“那是她第一次下山，偏偏那魔不好對付，她向九雲山求助兩次，可九雲山下山的弟子去得太慢，她護着師弟師妹們，被魔傷了。”
歸厭反應了過來，眉頭皺了起來：“難道她被魔氣侵蝕了？”
魔族與修士天生不容，如果被魔傷了沒有及時療傷，或者治療不夠徹底，讓魔氣留在身體內，修士會被魔氣侵蝕心脈，修爲不能精進，不僅無緣仙途，還極有可能被魔氣勾出心魔，下一步就是墮魔。
百閒點點頭，繼續道：“我得知消息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她受傷時還在護着那些弟子們，因爲太過緊張，讓魔氣有機可乘，逼進了心脈。”
“可即使這樣，只要自廢了修爲，就還有機會不墮魔，好好活着。”作爲修士，方雲岐清楚的知道被魔氣侵蝕的解決方式，他不可置信，“她墮魔了？”
“沒有一個修士願意廢了修爲成爲一個普通人，也正是因爲有這個方法，她才更無法忍受自己的懦弱怕死，所以她的心魔才更加壓制不住，她想保全自己，又不想廢了修爲。”百閒眼前像是看到了那日的情景一樣，“我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認不出我了。”
九雲山的長老們終於下了山，九雲山其實離得很近，近到掌門彈指間就能到她的面前。
無丈掌門親自下山，肅清師門，親手將自己的弟子殺了。
那些仙人高高在上，殺自己的弟子像是斬妖除魔一樣無情，甚至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給，像是做了一件天經地義的事一般。
聽到這裏，方雲岐也有些說不上來的無力和憤怒，但，也只是憤怒，他什麼都做不了。他想問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但沒忍心繼續問。
“然後，我就明白了，這羣仙人太偉大了，我只能跪着看他們，他們也只會低着頭看我。我要站起來，讓他們跪下。”百閒又笑了起來，“你們說，我這個想法好不好？”
兩個人都沒說話，方雲岐雖然同情百閒，但事情到此，他已無法評價這件事做得對不對了。
“怎麼都不說話？”百閒偏頭看向兩個人，兩隻眼睛裏竟然帶了幾分期待，“你們是覺得我做得不對，還是覺得我不自量力？”
方雲岐自知勸不了這人，所以並不打算評價他的對錯，只道：“你應該不需要我們的評價。”
“對，你說得很對，我不需要任何人的評價，我殺了他們，他們就要承認我是對的！”百閒笑着扶住歸厭的肩膀，笑得前仰後合，“哈哈哈，我要謝謝你啊，沒有你，我還要等好多年，哈哈哈哈哈！”
歸厭默默遠離了這人，順勢還把方雲岐往後拽了拽，道：“等你殺了他，你也死了，值得嗎？”
“當然值得！”百閒毫不猶豫地答，“爲了她！爲了她！一切都值得。”
歸厭神情冷漠：“到時候魔族的族人怎麼辦，你有想過嗎？”
百閒回過頭，停下笑，面色疑惑：“魔族？我爲什麼要想魔族，她就是被魔族所害，我不管魔族，有什麼問題嗎？”
歸厭緊了緊拳頭：“他們都在幫你，你就是這麼想的？”
“不然？”百閒像是聽了個笑話一樣，“哼”了一聲，“難道真要我帶領魔族復興，小子，你難道信我的話了？”
方雲岐搶先道：“我們從來沒信過你，但如果你這番話讓魔族的那些人聽到了，他們會怎麼想？”
“哈哈，年輕人，你天真了。”百閒笑了笑，“你覺得他們不知道嗎？他們一直都知道啊，只是他們殺不了我。我給了他們棲息之所，他們願意幫我是因爲我強大。魔族天生就該跪着，知道爲什麼嗎？因爲他們不懂得反抗。”
歸厭被這人幾句話氣得要發作，被方雲岐眼疾手快拉住了。
“我不會殺你們，我倒是想看看，一個天魔和一個修士整日混在一起，到底會怎樣。”百閒邊說邊往外走，末了突然回頭看了他們一眼，改了口，“我這話說得不太對，我大概是看不到了，不過我相信，你們一定不會讓我失望。”
說完，此人離了大廳，留兩人在此。
方雲岐看向歸厭，想說什麼，到底沒說出口。
歸厭道：“三日後，我們就離開。”
“你要看戰局？”方雲岐有些好奇，他也好奇，百閒此人到底是不是誇口。
“不是。”歸厭搖搖頭，“百閒必死，我會安置餘下的魔族族人。”
方雲岐點點頭，表示理解，不過他感覺百閒剛剛話裏的意思有些不對，問道：“他會放過魔族族人嗎？”
“我會告訴所有族人真相，如果想要離開，三日後，我會帶他們離開。”歸厭道，“此地不算隱蔽，此一戰，百閒死後，沒人能再護住他們。”
“我和你一起。”方雲岐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好。”歸厭點點頭，接着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剛剛有句話說錯了。”
“什麼話？”方雲岐問。
“他說魔族天生就該跪着，還說仙人太偉大了，其他人就該跪着看他們。”歸厭笑了笑，“他說得太武斷了，沒有誰天生就該跪着。”
方雲岐若有所思，看向歸厭：“那我和你一起站着。”
三天時間太短，兩個人來不及通知所有魔族族人逃跑的消息，只能盡力說服幾個，然後靠着內部傳訊。
大部分魔族都是些“老弱病殘”，沒什麼本事，不能幫助百閒做事，平時也都會躲起來，並不常見到他們。
這件事做完之後，兩個人又商量着把人送到哪裏。
“魔窟”是百閒選的，正好能遙望九雲山，就是爲了滿足他個人的慾望選擇的地方，如果百閒死了，這地方也不能久留。
方雲岐想不到什麼好辦法，最後出了個餿主意：“要不我們把他們都弄到青萊山去？”
歸厭給了他一個白眼。
最後，還是小貓咪給了個主意，小東西擅做幻境，加上修煉定居之前跑了不少地方，找了一處天然幻境。
總之，算是先定好了位置，三天後的大戰，纔是重頭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