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藍墨色的瞳孔呆滯了幾秒,視線順着地上的被壓倒的雜草一直往前,看到一個帶着血跡的腳印,每一步走的都異常沉重,所以留下的腳印也非常的深刻。
腦子“轟”的一聲只剩下一片空白,感覺到遠處的熱浪席捲而來,彷彿是要將自己整個人都吞噬了。靈魂在顫抖,蒼白的臉色,眼神裏甚至略帶着不可置信。
不會的,不會是他,他什麼時候離開的?
斯藍的腳步下意識的開始奔跑,踩過他留下的腳印,瘋狂的朝着火光狂奔。
許寧陌回過神,眼神看想她狼狽焦急的背影看去,心頭一緊,哪怕不願意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那個男子在她的心裏始終保留着一定的位置。
藍雲笙也意識到什麼,臉色遽然慘白,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脆弱的不堪一擊;就在前一刻自己的父親在眼前死去,下一秒難道自己的弟弟也要遭遇——不幸?
不會的,上帝不會這樣殘忍!
斯藍狂奔向那片火海,感覺到溫度越來越高,燒的臉頰發燙,空氣中似乎浮動着什麼顆粒,飄逸着,不受控制。
耳邊是風呼嘯而過的聲音,是自己的喘息聲……
回憶一幕幕的在腦海裏重演,不算是很鮮明,是像十八世紀的老電影,黑白灰的顏色,略有模糊,象徵着蒼老與過去。伴着鮮血與愛恨在雲涌飛揚,那個人溫柔的笑,生氣的怒,悲傷的,絕望的眼睛,甚至是蹲在樓梯哭的不知所措,把自己的手臂咬出鮮血來的樣子……
越發的深刻,怎麼忘也忘不了。
斯藍終於跑上了馬路,平坦的道路沒有任何的障礙物,讓她的腳步更加的快速,長髮飄舞,目光倒映着熊熊烈火;越來越近……
五米……
三米……
一米……
斯藍似乎沒有停下腳步的打算,靠近狼滾的火光,感覺到刺眼的痛,被薰的難受。可腦子裏卻什麼都想不到,一片空白。
就在她就要衝進火海里時,忽然有一道強勁的力量將她拉了回去;低沉的嗓音透着緊張與關心:“你瘋了,危險!”
斯藍愣住了,茫然無措的眼神看想許寧陌,空洞的厲害,沒有焦距點,看燃燒的火海,再看看許寧陌,薄脣張張合合始終沒有說出一句話。
眼睛乾乾的,沒有眼淚,也沒有多少傷心欲絕的表情,只是覺得心裏空的厲害,腦子一片空白。
剛剛自己在做什麼?
自己居然不顧危險差點闖進火海里。
斯藍,你瘋了嗎?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許寧陌面色清冷而凝重,目光環顧了一下四周,車子爆炸了,燃燒起來,周遭留下殘骸鐵片,零零散散,熱浪滾滾而來,天空被蒙上一層灰色,不再那般的湛藍剔透。
燃燒的火焰發出滋啦啦的聲音,跳耀的火苗像是古靈精怪的小精靈,只是此刻她帶給人的不是喜悅而是悲哀。
斯藍側頭去看燒的變形的車子碎片,眼睛生澀的痛,嘶啞的聲音很艱難的吐出一句話,麻木,呆滯:“他,真的,死了嗎?”
一句話分成三個停頓,每一個字吐出來都異常的困難。
許寧陌大掌按着她的後腦勺,將她揉在自己的懷中,脣瓣貼在她的耳邊極力的安撫着她:“不關你的事。這不是你的錯。”
“你只是太生氣,你沒想過要誰死,這不是你的錯!不要把責任扛在自己的身上,他也不希望你這樣想!”許寧陌冷冽的聲音透着威嚴,幾欲是命令的語氣,不准許她有這樣的想法!
有刺在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腦子裏亂哄哄的,又是一片的空白,雙手緊緊的揪着許寧陌的襯衫,抓到衣服皺巴巴的也不放手。
自己對藍斯辰的恨,可以說是恨之入骨,不比溫婉柔對藍淵墨的恨少,可自己真的沒想過要他死。尤其是在知道他的身份以後,一個**而來一出生就淪爲報復工具的他比自己更悲哀,不是嗎?
shakespeare說過,目眩時更要旋轉,自己痛不欲生的悲傷以別人的悲傷就能夠癒合。
是藍斯辰教會她什麼是恨,而許寧陌和藍斯辰卻一起教會她,什麼是——放下!
放下過去的種種,對的錯的,不再爲感情偏執,不再被恨矇蔽了雙目,迷失方向。
不愛亦無恨,她以爲這個男人從此與自己陌路天涯,老死不相往來,卻不料他最終走在自己的前面,結束這一生。
以爲不再起波瀾的心還是狠狠的緊縮,狠狠的痛了一下。
他們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此刻卻也是陰陽兩隔的人。
一場無法熄滅的火近乎燒燬了一切,燒燬了曾經的,現在的,甚至是未來的。
放棄不該放棄的是一種懦弱。
堅持不該堅持的是一種愚昧。
放棄該放棄的是一種智慧。
堅持該堅持的是一種勇氣。
可是在大多數的情況下堅持帶來的往往是傷害,而放棄卻顯得那麼的美麗。年少輕狂的我們從來不知道這個世界強大的從來是“命運”
有一個詞叫作“滄海桑田”在經歷過了滄海桑田再來說,恨或是愛,都已毫無意義。
藍雲笙站在遠處,眼睜睜的看着殘破的廢墟,始終不敢走進一步。想到之前藍斯辰義無反顧的擋在自己的面前,想到他內心的痛苦,想到這些年的兄弟感情,眼角的淚再也剋制不住的奔騰出來,肆意的在悲傷的臉上滾動。
不過短短的一瞬間,他同時失去了父親和弟弟....兩個至親的人....同時也失去了自己最愛的人。
有些人擦身而過,錯過了便連軌跡也殘缺不全;有些人刀光劍影,錯過了仍留傷痕交錯;有些人攜手明天,錯過了徒剩痛留心扉。
過而能改,善莫大焉。因事而錯可以寄望明天,因時而過卻回不到從前。紅塵萬丈,再也沒有如果,只有可是。錯就錯了,過已過了,那麼只能掩埋了痛苦朝前走,因爲新的希望在明天。可是,總有那麼些事,那麼些人,於記憶中浮沉。
物是人非也罷,各奔東西也罷,生死離別也罷了,雞排就酒,煙香消愁。攤開流年,那是當初綠意盎然的青春,卻也是現在鮮血淋淋的記憶,猶如夸父追日,愈間逼近,越被灼傷,橫隔的距離,是午夜夢迴的流淚滿面,是執筆疾書的無語凝噎。爲了忘卻的記憶,卻是爲了記憶的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