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休息，明珠我來照顧。你已經兩天沒合過眼。”凌玖月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低沉而心疼。
哀傷的神色掩蓋不住的疲倦，紊兒擡起頭迎上他的黑眸，輕輕的搖頭，“我不敢離開她一步，我害怕……”
“沒事的。明珠已經沒事了，你身體不好，再這樣下去，你也會垮掉的，如果你垮下去，那誰來照顧明珠？”凌玖月將保溫桶塞進她的懷中，誠摯的目光凝視她，希望她能保重自己。
“謝謝你。”紊兒抱着保溫桶，手指都在顫，如果此刻沒有玖月的幫助；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凌玖月特意讓護士在病房裏加了一張牀，有單獨的浴室，廚房，簡直和公寓式酒店沒什麼區別，紊兒留在這裏照顧明珠也方便點。
紊兒沒胃口，吃了幾口便喫不下去。即便是躺在牀上，眼神也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的女兒，如果自己能再多留心一點，或許明珠就不會是現在這樣子了。
凌玖月的視線從明珠的身上轉移到她的臉上，手指輕輕的拍了拍被子，輕聲道：“睡吧。”
紊兒一隻手揪着枕頭，水眸複雜探究的望着他，把憋在心裏好久的疑惑問出來，“你是因爲林九所以留下來照顧我們嗎？”
凌玖月面色怔了怔，思慮片刻，據實以答：“不完全是。沒有小九，你也是我的朋友。明珠我是拿她當親生女兒看待，所以不管這件事與她有沒有關係，我對你們的照顧是儘自己的能力。”
紊兒嘴角浮起一抹蒼涼的笑，她就知道凌玖月留下來照顧明珠是因爲林九，他是在爲林九補償自己。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她那麼喜歡你，在知道你結婚後還能抵抗蕭子墨，一直等你。因爲——”聲音頓了下，多了幾許悵然，“你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男人。”
凌玖月垂下眼簾，沒有說話。
房間裏一片靜寂，只有冰冷的空氣在緩緩的流動，還有淡淡的消毒水的氣息在充斥，紊兒忽然開口：“玖月，看在我們認識這幾年的份上，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請求？”
“你說。”凌玖月掠眸，看她。
“以後……我是說……萬一我不在了，你能不能幫我照顧明珠！”紊兒抿脣，眼眶紅了起來，“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份，可是除了你我已經沒有別的人可以託付了！蕭子墨他不配做明珠的父親，我不想讓明珠跟着那樣一個男人，也不想讓她知道自己有那樣一個父親。”
如果讓明珠知道她的眼睛因爲她的親生父親而毀了，讓她情何以堪。
她又怎麼能接受得了？！
“你在說什麼傻話？你怎麼會不在？”凌玖月眉頭皺起來，明顯的一個“川”字，“你會照顧到明珠長大，看着她結婚生子幸福快樂。你還要當她的眼睛，不是嗎？”
“嗯。”紊兒若有若無的點頭，眼淚輕輕的往下滑落，“你答應我，好嗎？”
凌玖月見她很堅持，點頭：“我答應！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我會一直將明珠當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疼愛。你可放心了？”
“謝謝....你。”雙眸水霧一片，哽咽的聲音卑微的近乎跌進塵埃裏。
明知道這樣對玖月不公平，可她已經沒有辦法了。除了玖月，她沒有沒辦法信任任何人，明珠是她的命，她必須要爲明珠選擇一條最好最平坦的路。
罵她自私也好，不要臉也好，都不重要。
只要能讓明珠好，那一切都好了。
“別哭了，休息吧。”凌玖月拿紙輕輕的擦拭她臉頰上的淚。
紊兒終於緩慢的閉上眼睛，被淚打溼的睫毛輕顫着。
凌玖月一直坐在牀邊，等到紊兒真的睡着了，這才爲她們母女壓了壓被角，躡手躡腳的離開。
紊兒實在是太累了，睡的很沉，發出均勻的呼吸；而她旁邊的牀上躺着的明珠雙手壓在被子下面，沒有人知道那雙消瘦攥緊了多久。
被包裹的臉頰只露出鼻子小嘴，眼睛此刻被保住了，眼前一片漆黑，可是她腦子是清晰的，剛纔爹地媽咪在說什麼呀？
爲什麼自己都聽不懂。
爲什麼媽咪會說，“蕭子墨他不配做明珠的父親，我不想讓明珠跟着那樣一個男人，也不想讓她知道自己有那樣一個父親”。
蕭子墨指的是蕭叔叔嗎？
媽咪好像很不喜歡蕭叔叔，她說蕭叔叔不配做明珠的父親……
難道明珠不是爹地的女兒，而是蕭叔叔的女兒？
是這樣嗎？
明珠不是爹地的女兒，所以爹地要離開明珠和媽咪，要和姨姨在一起，過自己的生活。
所以媽咪不讓自己去找爹地，不許去煩爹地……
因爲爹地不是明珠的爹地……
好像哭啊！可是眼睛爲什麼一點感覺都沒有，爲什麼眼前一片黑暗……
我到底是誰的女兒？我什麼時候才能看見……
爹地，媽咪，明珠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啊！
明珠連輕輕的抽泣都做不到，只是心裏好難受好難受，這樣的難受讓她在以後漫長的歲月裏都無法忘懷。
在長大以後，她終於明白原來這樣的難受，名叫——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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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九起牀看到凌玖月靠在沙發上打盹，眉宇之間掩蓋不住的倦乏，讓她的心一痛。
從房間拿來了薄毯輕輕的蓋在他的身上，動作輕盈的生怕驚醒他，可最後還是驚醒了凌玖月。
“回來了怎麼不回房間休息？”林九蹲在他的面前，水眸裏對他的心疼瀰漫着。
“我怕吵了你。這兩天你也沒好好休息過。”凌玖月淡淡的開口，手卻握住她放在自己膝蓋上的手，用力的握緊。
“明珠和紊兒……還好嗎？”林九遲疑的開口，想去醫院看她們卻又不敢，紊兒不會想見到自己的。
“明珠的情況穩定下來了，好好照顧會很快康復的，只是眼睛——”凌玖月話語頓了下，說不下去了。
林九的目光黯淡無光，她心知沒辦法了，可卻忍不住的在心裏偷偷的奢望上天能給一個奇蹟，能讓明珠的眼睛好起來。
凌玖月深深的嘆氣，手指揉着她的髮絲，“這是一場意外，誰都不想的。你不要再自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