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冷笑了一聲，聲音都透着冰碴子：“我跟你說過，他死了，死得很難看。裝病沒用，他不會再來看你了。沒事別煩我，我忙着呢。”
忙着陪別人挑鑽戒嗎？
虞間氣笑了，用力抓着手機：“我後悔了。”
“知道錯了？”對方沒料到她這麼快服軟，明顯愣了一下。
“我後悔遇見你，後悔跟着你這麼多年。是我錯了，從頭開始就是錯的。”她彷彿在說給自己聽。
“你什麼意思？”蘇恔染咬牙切齒，分不清到底是誰在說氣話。
“你那天說的對，我愛的不是你，我愛的從始至終都是他。”她手腳冰涼，直直涼到了心底。
“你說什麼？!”
“你不就覺得我愛他嗎？好，我承認了，我肚子裏的孩子都是他的。”
“你別激動，我馬上過去。”蘇恔染用力扯掉手背上的針，翻身下了病牀。
“蘇恔染，下輩子，我再也不要遇見你了。”她最後叫了一次這個名字。
“不準亂說話！你等着我，我馬上過去，馬上……”他一直重複着這句話，跌跌撞撞奔向電梯。
虞間手機“啪嗒”一聲墜落，從樓上掉下去碎成了兩半，發出巨大的響聲。
門口守候的保鏢聞聲而動，很快發現了樓頂的人，衆人皆是身形一震。
蘇先生有多寶貝這個女人他們都是知道的。
虞間坐在上面，兩條小腿蕩呀蕩，好似隨時能飄走。
“嫂子!”程岑億盡力鎮定下來，吩咐一撥人上樓找機會救人，另一撥人準備專業工具在下面鋪好。
他就知道，虞間性格太倔，說不準要出事，還好他早有準備。
安排好一切，他滿頭冷汗，剛想鬆一口氣。
手裏的手機忽然有電話打進來，備註的名字讓他的心狠狠提了起來。
程岑億手忙腳亂接起，面如死灰：“染哥……”
“去看看她。”電話裏傳來蘇恔染焦急的聲音。
“嫂子她……她……”程岑億欲言又止。
“說!”蘇恔染坐進車裏發動，踩下油門，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嫂子她坐在頂樓陽臺上!”
“染……染哥？”對方很久沒有說話，電話裏只有呼嘯的風聲。
“知道了，保護好她。”蘇恔染掛了電話，提了速度。
虞間嘴裏哼着歌，手不經意落在小腹，嘴角翹起來。
高中畢業時許往行的話還回蕩在耳邊。
“我跟你說，他這人，太貪心了，什麼都想要，但什麼都不可能讓他用命去愛。”
“小間，你會傷到你自己的。”
她當時意正言辭地反駁了許往行，然後，用了六年的時間證明自己是錯的。
身後的保鏢不敢靠近，七嘴八舌在勸她，無非是一些生命只有一次，不要想不開之類的話。
可是她也沒想死啊。
他們都不給她找醫生，她又有什麼辦法。
樓下訓練有素的保鏢此時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鋪好了救生墊。
一輛車突兀地開進來，速度快得驚人。
虞間笑了，擡起眼看向天空，嘴角的笑。像是三月裏新放的花。
蘇恔染下了車，火急火燎往上跑，明顯一瘸一拐的，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速度。
頂樓上，一幫保鏢爲蘇恔染讓開了路，面帶震驚。
先生的腿……
虞間沒有看他，所幸也沒有做出什麼過激的行動，只是臉色蒼白地不太正常。
蘇恔染跑到她身後，鬆了一口氣，不顧腿上鑽心的疼痛，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緊緊貼着她。
虞間依舊沒看他，只是擡頭看着天空，天氣不太好，陰沉沉的一片。
蘇恔染一把將她攬進懷裏，她沒有掙扎，眼神都未曾分出來一個。
“冷嗎？”千言萬語到了嘴邊，說出來的卻也只有這句話。
虞間搖搖頭，沒有說話。
蘇恔染哄她：“我有些冷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她輕輕說：“好。”聲音卻是顫的。
蘇恔染心上一喜，扶着她起身，她沒有拒絕，樣子很乖。
被虞間坐過的地方裸露在空氣中，一片鮮紅刺傷了他的眼。
“間間……”他不可思議地看向手裏牽着的女孩，目眥欲裂。
虞間懵懂地“嗯”了一聲，徹底倒了下去。
她的記憶，停留在這裏。
虞間捂住像要炸開的腦袋，趴在課桌上緩勁。
廣播裏傳來熟悉的下課鈴聲，她緩緩直起了身子，靠在身側的牆上大口大口喘着氣。
“小間小間，你怎麼了？”孫曉汐有些擔心地看着虞間，輕輕撫着她的背。
虞間看向聲源的方向，有些怔愣，面前的人有些熟悉，她卻叫不出名字。
虞間擡眼看過去，少年長身玉立，抱着一摞作業本，嘴角有淡淡笑意。
虞間眼神更茫然了，她不是……死了嗎？
怎麼還能看見許往行，而且這個許往行明顯有些稚嫩，像是高中的樣子。
孫曉汐拿起自己書桌上的化學作業遞過去：“許往行，這是我和虞間的作業，拜託拜託，老規矩哦～”
許往行接過來，點點頭，把虞間的作業放在最上面，孫曉汐的作業則夾在已經交過的作業中間，分得很遠。
“謝謝課代表，你真是個大好人！”孫曉汐衝他眨了眨眼睛。
化學課代表長相白皙周正，人也特別溫和，是大家公認鄰家大哥哥型的。
而且，她細心地發現，化學課代表對虞間很不一樣，處處照顧，甚至還幫她做值日。
雖然都被拒絕了。
不管被虞間否定了多少次，她還是堅持認爲，化學課代表跟虞間之間有事兒！
等許往行走遠了，孫曉汐撞了撞虞間的胳膊，說出那句重複了億遍的話：“嘖嘖嘖，小間，你倆肯定有事兒！”
別以爲她沒看見，許往行剛剛那一步三回頭的樣子……
虞間回了神，忽然有些緊張，還帶着些許的興奮，她抓住孫曉汐的手：“現在是几几年什麼時候？”
女孩眼裏閃着光，襯得她那張明豔的臉更加奪目。
“現在、現在是xx年8月15號啊。”孫曉汐看呆了，磕磕巴巴回道。
“我竟然回來了……”虞間放開了抓着孫曉汐的手，喃喃着什麼。
“什麼？”孫曉汐湊近了聽，還是聽不太真切。
這年她才高三，什麼都還沒有發生，她現在還只是個普通的學生。
虞間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盛滿了山間的清泉，她抱住了孫曉汐，終於想起了她的名字：“曉汐，我好開心！”
“……”孫曉汐猝不及防被抱住，有些震驚，但是被美女抱了她也很開心，她回抱住虞間，滿臉寫着高興。
窗外駐足的黑衣少年撐着窗臺，臉幾乎要貼到玻璃窗上。
看着越來越近的俊臉，孫曉汐不受控地往後仰，把虞間也帶着往前傾。
虞間有些奇怪，她鬆開趙曉汐轉過頭，對上了一張放大的俊臉。
此刻她的臉距離窗外少年的臉只有不到二十公分的距離。
窗外的少年臉上一條淺淺的血跡，似乎是新傷，他黑眸緊緊鎖着她，笑了一下，用口型說了一句：“放學老地方等你。”
虞間愣愣地看着他走遠了，心臟撲通撲通跳得飛快。
不是心動，是激動。
現在的她還沒有答應蘇恔染的追求，跟他沒有任何的關係。
思及此處，她感覺整個人生都充滿了希望。
她不用再被他關起來了，也不用被他誤會，更不用帶着遺憾死了。
孫曉汐一臉複雜的表情，她知道隔壁班的蘇恔染在追虞間，也撞見過不少次蘇恔染找虞間說話。
雖然呢，他確實很帥，但是，她還是更偏向於支持許往行。
蘇恔染這人太危險了，根本不適合深交，三天兩頭有外校的人來找。
“小間啊，你聽說了嗎？學校裏有傳言說昨天下午蘇恔染又去跟外校的約架，把人給砸傷了，那人現在還在醫院躺着呢。”孫曉汐狀似無意說道。
虞間很給面子地喫驚了一把：“這麼可怕啊。”
其實這件事她是隱隱有些印象的，當年三中有個人堵她的路調戲她，被蘇恔染撞見了。
從此他跟那個人結了仇，見面不打不算完。
孫曉汐來勁了，準備把自己聽說的所有版本都講給虞間聽，她可不能眼睜睜看着虞間犯迷糊去答應那個公認的壞男生。
“小間，你聽我說……”
就在這時，鈴聲好巧不巧響了起來。
孫曉汐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上課鈴永遠都這麼不懂事！
虞間拿出英語單詞本，扭頭問孫曉汐：“曉汐，現在要上課了，下課再繼續說可以嗎？”
孫曉汐點點頭，準備通過這節自習課寫一個大綱，再畫一個那什麼，哦對思維導圖。
好好確定下課之後該從哪一方面講起，更能突出蘇恔染的危險性，好讓虞間更深更快地領會到她的意思。
虞間握住筆點在單詞卡片上，卡片上是密密麻麻的生僻單詞，她的手在抖，眼眶很熱。
重活這一世，她一定要學會在對的時間做對的事情。
上學就好好學習，工作就好好搞錢。
還有，把蘇恔染從自己的世界裏摘出去，徹徹底底摘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