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黎微微眯起眼睛。

    身爲寄人籬下的俘虜,卻說這種挑釁的話……可真是沒半點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的自覺啊。

    難道他真的以爲,自己不會被激怒,不會對他如何嗎?

    方黎忽的轉頭,脣幾乎擦過謝懷的耳畔,發出戲謔的低笑:“怎麼?玉儀君這是在期待本尊做點什麼了?難不成是終於發現,做本尊的人也不錯了?”

    男子的脣彷彿連溫度都是冷的,卻唯獨吐出的呼吸帶着灼熱溫度,輕輕掠過你的耳郭,曖-昧又旖-旎的笑聲,如同情-人訴在耳邊的低語,倒像是真的有着綿綿情意一般……以至於,謝懷怔忪了片刻。

    而就是這一瞬間的功夫,方黎將他推入了屋中,並且順手關上了門。

    他定定看着謝懷,語調緩慢的道:“你可是,真的想清楚了?”

    給!你!反!悔!的!機!會!

    想!清!楚!再!說!話!

    謝懷擡眸看着面前的人,男子蒼白的面容緊繃着,眼神有着少見的凝重,只是倒看不出什麼高興的情緒,更像是有些爲難,彷彿唯恐自己真答應了般……

    既然是要試探這個人,現在是很好的機會。

    可謝懷看入對方眸底的緊張……他忽的搖了搖頭,淡淡開口:“尊上誤會了。”

    方黎驀地鬆了口氣!謝懷當然是不可能從了自己的,定是自己最近的行爲,讓謝懷起了疑心,纔會這樣試探自己,所幸謝懷沒有步步緊逼,否則自己倒還真有些爲難……

    他冷哼一聲,一甩衣袖:“下回想清楚了再說話,本尊的耐心是有限的,不要以爲本尊不會拿你如何。”

    謝懷脣角微微一挑,眼前人一本正經的嚴肅模樣,狠話倒也是會說,但卻沒什麼殺氣。

    分辨一個人,不是要看他說什麼,而是看他做什麼。

    自從來了這裏之後,方黎說了很多狠話……但卻從未做過一件,真正傷害他的事情。

    他真的認爲這樣能起到震懾作用嗎?

    就連他們名門正道,都不會天真到以爲這樣能夠震懾人,又或者……他心中清楚明白,卻做不出更過分的事了。

    或許正因爲如此,自己纔沒有繼續。

    謝懷轉身,若無其事的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方黎這會兒纔算是徹底放下心,至少謝懷沒有問他一句“你要拿我如何”,還算是識趣。

    雖然謝懷在自己的‘威脅’下反悔了,但外面的人可不知道這些,自己已然進了屋,這會兒再出去就不太合適了,只是自己因爲好幾日沒來,迷-香用完了沒有補……

    謝懷端坐在桌前,沒有擡頭,白玉般的指尖捏着杯沿,淡淡道:“我如今修爲被封,尊上還在顧忌什麼?”

    還別說,這句話真的打消了方黎的顧忌,他與謝懷相安無事同牀共枕好些天……現在也不是謝懷殺自己最好的時機,對他來說,此刻動手風險和收益不成正比,而謝懷向來是個會權衡利弊的聰明人,不會做一時衝動的傻事。

    所以,現在動手的可能性反而很低。

    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方黎大搖大擺往牀邊一躺,理由說一千道一萬,都不及現在睡覺重要。

    【系統頓時急了:宿主,宿主!醒醒!你真的要這樣睡嗎?】

    【方黎:不然呢?】

    【系統:謝懷他還醒着……】

    【方黎:哦,愛殺殺吧,別吵。】

    【系統:……】可是你死了我去哪裏再找一個宿主啊?qaq

    杯中的茶已經涼了。

    謝懷微微側眸,凝神看向躺在牀-上的人,他倒是真的就這樣睡了?

    男子雙目闔着,纖長眼睫在蒼白的肌膚上落下陰影,濃墨烏髮隨意披散下來,遮住了半張面容,在燭火中若隱若現。

    雖然他總是穿着層層疊疊,又厚又重的黑袍,但只要靠近碰觸,就會發現他厚重衣衫下的身軀,單薄又脆弱,彷彿生命早已被點點抽乾,只剩下個行屍走肉般的軀殼。

    睡着的時候,斂去那狹長的黑眸,一動不動,就像個……精緻的骨瓷娃娃。

    一碰就會碎。

    這樣一個人,卻是令整個靈仙界恐懼的存在,若不是親眼目睹,謝懷是不會相信的。

    這世上任何人,不論是好人壞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除了瘋子,任何人做任何事,都是有跡可循的。

    可是你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

    方黎醒來時已經不早了,暖融的陽光灑落進來。

    他撐着身子坐了起來,發現謝懷竟還坐在桌前,姿勢都和昨夜一般無二。

    謝懷是不會和自己同睡的,這點方黎絲毫不意外,更沒有獨佔大牀的愧疚,畢竟是修道之人嘛,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方能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要成就大道這點苦算什麼?他相信謝懷也不會介意的。

    方黎和謝懷沒什麼好說的,拍拍自己有些微皺的衣袍,徑直從他身邊走了出去。

    剛一回到自己的寢殿,就看到烏衣寐守候在門口。

    烏衣寐垂眸躬身:“尊上昨夜又歇在謝懷那裏了?”

    這段時間方黎對謝懷的獨寵,連後院那些人都知道,烏衣寐自然更是清楚,因爲方黎之前的那番話,烏衣寐一直沒再過問,但聽聞昨日方黎放話,若有人敢對謝懷不敬,殺無赦。

    烏衣寐心中不安又浮現……若只是爲了羞-辱正道仙門,又何必做到這個地步。

    曾經尊上身邊最親近的人是他,旁人從不能靠近,可自從謝懷來了,尊上夜夜和謝懷同住,這是第一次有人,能和尊上這般朝夕相處……

    烏衣寐知道自己不該多想,更不該置喙尊上決定,但他就是忍不住不去想。

    尊上真的,絲毫不曾動心過嗎?

    “尊上……”烏衣寐嗓音低啞:“您如此寵幸謝懷,外面流言紛紛,繼續這樣下去……恐怕會對您不利。”

    玩弄羞-辱是一回事,寵愛在意是另一回事。

    身爲魔尊,不該有這樣的弱點。

    “不用管,別人想如何議論,就讓他們議論吧。”方黎淡淡一笑。

    烏衣寐擡眸看他,卻心中一動,隱隱猜測到了方黎意圖,但是又不敢肯定。

    方黎脣角輕輕一揚,“若世人皆知他是我的弱點,而我卻知他不是我的弱點,這難道是一件壞事嗎?”

    烏衣寐頓時便明白了,他神色放鬆下來,看來是自己多慮了,話鋒一轉道:“屬下是來稟報,都蒙回來了,今夜便可抵達浮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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